第15部分(2 / 4)

小說:生命的吶喊 作者:江暖

鍋羅鍋真可愛!上街去買菜,跌個跟頭起不來!活該活該真活該,誰讓你長個羅鍋

來……”

我急忙衝著那幫孩子大喊:“不許你們喊我二姐羅鍋!我二姐不是羅鍋,你們才是羅鍋呢!”我最受不了別人嘲弄二姐,誰要喊她羅鍋我就想跟誰拼命。

“羅鍋!羅鍋!氣死你!氣死你!”那幫孩子喊得更歡了。

我衝他們奔過去,一個男孩上來給我一拳,把我鼻子打出血了。二姐急忙把我拽進屋去,卻遭到父親的一頓臭罵:“敗家的孩子,你越學越出息了,還學會打架了你!我看你是短揍了!”

二姐忙把我拽到哥嫂屋裡,一邊給我擦著鼻血,一邊說:“管他們幹啥?讓他們喊去,二姐本來就是羅鍋嘛。”

“不嘛!我不許他們喊,他們才是羅鍋呢!”我哭喊道。

後來每當看到羅鍋或殘疾人,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我那可憐的二姐,心裡總會生出許多憐憫。

此刻,我看到二姐閉著眼睛躺在枕頭上,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不一會兒,筷子又咯吱咯吱地畫起圈來,我急忙又瞅二姐,只見二姐滿臉是淚。我小聲叫了一聲“二姐……”二姐急忙用被子矇住了腦袋。

我忍不住哭起來:“媽,別給二姐找婆家,二姐都哭了!我再也不跟那些孩子打架了。爸媽,我求你們了……”

一聽我醒了,母親急忙吹滅了蠟燭。

第二天,二姐哭著央求母親,說她不想嫁人,別給她找婆家。

回想起來,那副鑼筷主宰了我們家幾十年,我家的許多大事小情,包括幾個哥哥姐姐的婚事,都是由那副鑼筷“說了算”。也難怪,那個年代的人對好多問題的認識都是矇昧無知的,自己主宰不了自己,所以就把自己的命運交給想象中的神靈掌握。但我一直弄不明白,那副鑼筷為什麼會畫圈,為什麼會打槓子……後來,我把這一個情節寫進長篇小說《趟過男人河的女人》一書中。

那副神秘的鑼筷又一次主宰了我和父母的命運——

1954年夏天,我極不情願地跟隨父母離開了佳木斯,來到伊春市南岔鎮的小興安嶺山區。於是,我從遼寧開原只有一戶人家的山溝,又來到了更原始、更蠻荒的小興安嶺山區,在那裡度過了苦難的童年。

父親選擇的落腳之地又是一個山溝,三面環山,周圍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出了山口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甸子。山溝裡稀稀拉拉地住著幾戶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家,據說都是有問題跑來“避風”的。

1999年春,我在伊春市文聯主席葛維舉先生的陪同下,第一次回到闊別四十二年的故鄉。四十多年的變化很大,從前的大草甸子消失了,變成了莊稼地;原始森林被砍光了,只剩下矮趴趴的灌木叢;原來的湍湍小溪變成了枯水河溝。但跟從前一樣,山溝裡只有十幾幢破草房,而且仍然沒有通電。

2000年夏天,葛維舉先生打電話告訴我,經過他的努力,這裡終於通電了。

可想而知,五十年代會是什麼樣子!

我看到我家從前住的馬架窩棚早已不復存在。奇怪的是,周圍沒有一棵梨樹,唯獨我家蓋窩棚的地方長出兩棵梨樹。此刻正是梨花開放時節,風一吹,滿樹的梨花飄落我一身,我心中頓生許多感慨:真是人生如夢,轉眼就是百年。昔日之如花少女,如今已是兩鬢如梨花的老婦了。

《生命的吶喊》 第三部分 《生命的吶喊》 第三十一節(2)

當年,面對這片荒涼的蠻荒之地,我那堅強能幹、從未被苦難壓倒的母親,第一天就趴在沒人深的草叢裡放聲大哭。她說,這不是從屎窩挪尿窩嗎?從大山溝搬進這原始森林,這得到哪年哪月才能有出頭之日啊?

母親哭,我也跟著哭。

我恨那個狐老太太,也埋怨父親不該聽狐老太太瞎畫圈,害得我們跑到這個鬼地方來,連個住處都沒有!

可是,母親左右不了父親,只能跟著父親一把汗水一把淚地砍木頭、和泥、用柳條拌著稀泥,在山根底下壘起一個棲息之地——一間不到七平方米的馬架窩棚。

馬架窩棚又矮又小,就像常見的看瓜窩棚似的,鍋臺連著炕,一上炕腦袋就會撞到棚頂,炕腳底下只有半尺高,在炕上站著連腰都直不起來,系褲帶只能下地。窩棚裡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北窗,夏天熱得要命,滿屋都是黑壓壓的蒼蠅,一到晚間,蚊子、小咬、跳蚤全部出動了,咬得我渾身奇癢,撓得胳膊、腿都化膿感染了。冬天屋裡冷得要命,滿牆都是白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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