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得知,我聽到狗叫時,一群狼正在圍攻溝口老胡家的驢圈呢。老胡家的狗和毛驢都被狼咬死了。父母都為我感到後怕,說我命大,說狼如果沒去圍攻驢圈,那很可能就來圍攻我了。
當我“嗚嗚”哭著撞開家門,雪人似的出現在父母面前時,看到飯桌上放著鑼、筷和小米……
“真是雅文嗎?”母親不敢相信是我。
這天晚上,母親頂著大煙泡已經跑到河邊接我兩趟了,來回跑了四十多里路。她以為我被狼吃了,再也回不來了呢。
“媽……”我一頭撲到母親懷裡哭起來。
母親看到我滿臉是血,手中的圖畫紙都被染紅了,一邊給我擦淚一邊問我怎麼弄的,我回答不出來光是哭。
這時,頭朝下躺在炕頭的父親卻氣呼呼地罵起來:“你這個敗家的孩子,儘讓大人操心!往後不許上學了!明兒你再去上學我就打折你
腿……”操起炕邊的笤帚就要打我,被母親一把奪了過去。
這一夜,我耳邊總是響著鬼哭狼嚎的風聲,腦海裡總是浮現出人的大草甸子……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大亮,我就悄悄地爬起來,拿起母親不知什麼時候給我訂好的圖畫本,裝好剛出鍋的玉米麵餅子,躡手躡腳地向門外走去,很怕父親醒來不讓我去上學。臨出門,我回頭瞅一眼躺在炕頭的父親,卻發現他眯著一隻眼睛正偷偷地瞅我呢。
剛出門,母親就追了出來,從圍裙兜裡掏出兩個滾燙的煮雞蛋,塞到我的棉襖兜裡。母親一直送我到山口,叮囑我:“放學就回家,別讓爸媽再惦著了。”
“嗯哪。你快回去吧媽!”我轉身向那片大草甸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走出好遠,還看見母親一動不動地站在山口望著我呢。我知道母親的眼神不好,她早就看不見我了。摸著棉襖兜裡熱乎乎的雞蛋,看著母親瘦小的身影站在白雪皚皚的山坡上,我鼻子一陣發酸,一股冰涼的淚水淌了下來……
雪停了,風也停了,周圍是一片白茫茫的寧靜,只有我的雙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我邊走邊尋找著昨晚的腳印,可是雪地上只留下一道道雪檁子,沒有一雙腳印,只偶爾看到幾隻梅花樣的蹄印……
《生命的吶喊》 第三部分 《生命的吶喊》 第三十四節(1)
另一件事就更可怕了。
這天夜裡,雪下得很大,早晨一出門大雪就沒了鞋幫。
母親瞅一眼陰乎乎的、仍在下雪的天空對我說:“晚間放學,雪太大就別回來了,到哪個女同學家裡住一宿。”
“嗯哪。”我答應一聲,又向大草甸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放學時,雪下得更大了,我遲遲沒有動身,犯愁到哪個同學家裡去住呢。
羅老師問我:“張雅文,天都快黑了,你咋還不走?是不是雪大回不去了?”
我點點頭。
“哎,大家等一等!”羅老師急忙叫住正準備回家的同學,“張雅文的家太遠,回不去了,你們誰把她領回家住一宿?”
班裡大多是男生,只有五個女生。一幫男生你推我、我推你地開著玩笑。一個老實巴交的男生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師,我、我可以帶她上俺家……”
“噢——”同學們頓時鬨堂大笑,我卻差點哭出來。那時候男女生很少講話,更別說去男生家住了。
這時,一個叫胡玉玲的女同學小聲說:“老師,讓她去俺家吧。”
有一次,幾個男生欺負胡玉玲,說她有兩個爹,還給她編出一套順口溜:“爹爹,木頭爹,拉幫套的是你爹!”她一邊哭一邊寫作業,寫錯了沒有橡皮蹭,就用手指蹭把作業本都蹭壞了。我把我的橡皮借給了她。
胡玉玲家裡很窮,破爛不堪,炕頭坐著一個又黑又瘦的小老頭,鼾嘍氣喘,一個勁兒地咳嗽。外屋廚房北牆根搭著一鋪小炕,住著一個年輕健壯的男人。
晚間,我和胡玉玲姐妹三人合蓋一床漁網似的破被。半夜我起來撒尿,怕撒在尿桶裡聲音太大吵醒人家,就披上棉襖摸著黑,躡手躡腳地向門外走去,卻發現黑咕隆咚的廚房小炕上,有人呼呼大喘地忙活著……我到外面撒泡尿急忙跑了回來。
第二天早晨吃飯時,胡玉玲母親將一碗小米飯往我面前使勁一墩,陰沉著臉說:“屋裡有尿桶,以後別跑出去把屋子都折騰涼了!”
我端著飯碗半天沒有動筷,眼淚差點掉下來。
後來我才知道,那年輕男人是胡玉玲母親的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