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豈不又要再放三年的牛,過三年的苦日子?
其時已是初更時分,旅客們奔波一日,俱已疲憊不堪,早早的解衣就寢。四下萬籟俱寂,倒適合他埋頭用功。案上的蠟燭估計是要陪著鄧艾守夜,一個晚上不能睡覺,心裡覺得十分的委屈,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滴到燭臺上。眼淚越流越多,蠟燭也越來越短,不知不覺便短了近一半,已是三更時分。
靜夜之中,忽聽得通向二樓的臺階上不斷響起咯吱咯吱之聲。鄧艾心中一凜,腦海中登時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瘴頭鼠目的傢伙,手執鋼刀一柄,躡手躡腳的踱上樓來。他所住的房間就在樓梯邊上,那樓梯年久失修,稍一踩將上去,就咯吱咯吱的亂響,是以只要有人從樓梯上走過,他馬上就會知覺。當下他拔出蹇乂為他買的長劍,開啟大門,飛奔而出,搶到樓道口一看,登時傻了眼,只見那人是長得瘴頭鼠目沒錯,卻是店小二。他捧著盆水,正在臺階上走著。見到鄧艾拿把長劍,凶神惡煞的堵在樓梯口,嚇了一跳,身子抖了起來,叫道:“你要……要……幹……幹什麼?”
鄧艾見他鬼鬼祟祟,更加起疑,叫道:“這話應該是我……我問你才……對,你到底來這裡做……做什麼?”
店小二一聽火就上來了,道:“你還問我來這裡做什麼?不是你讓我打水上來的?”
鄧艾莫明其妙道:“我幾……幾時讓……讓你打水?”
店小二道:“還幾時?不就剛才,你跑到櫃檯對我說,你讀書讀得累了,需要洗把臉清醒清醒。我見你大半夜還不休息,在屋裡用功,著實不容易,這才起來,給你打水。沒想到你這會卻忘得一乾二淨,莫不是讀書讀久了,得了失心瘋?”
鄧艾怒道:“你……你休要在這裡胡說八……八道,我根本沒……沒有叫你打過水!”
楊瑛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說道:“出了什麼事了?這麼吵吵囔囔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店小二不待他開言,搶先說道:“你來得正好,你給評評這個理。他剛才下樓,叫我打盆水上來。我依他的吩咐,打來了水,他卻反臉不認人,說從沒要我打什麼水。害我大半夜的,白白跑了一趟,這不是消遣人麼?你說說,天下間哪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人?”
楊瑛對鄧艾說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至於吵吵囔囔,讓其他人都不得安寧麼?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適才下樓吩咐他打水,上來讀了一會書,就將這事給忘了?”
鄧艾迴頭瞧了她一眼,道:“連……你……你……你……也……也……不相信……信我?”
楊瑛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讀書讀久了,全神貫注,是容易忘記事情,我就常常這樣。”
鄧艾聽她說的有道理,何況自己在讀書時還將好好的一頭大肥牛給弄丟了,牛都能丟,忘記一件事情,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他定了定神,仔細回想適才發生過的事,可想來想去,都想不起自己曾下過這條亂命,道:“我還是想……想不起來,我的確沒……沒有讓他打過水。”
那店小二一聽便惱了,道:“還說沒有,那剛才和我說話的是誰,難道是鬼?”
鄧艾道:“我怎麼知道你……你的就一定是真的,說不定你想要做什麼見……見不得人的事,故意編出這一番……番話也說不定。”
那店小二叫起天屈,道:“我的媽啊,這世上還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人啊。和你這麼說吧,我在這裡幹了小十年了,南來北往的人我見得多了,可從沒見你這號的。明明自己不對,居然還倒打一耙,誣篾我要做什麼歹……”
忽聽得蹇乂房間傳來一聲驚呼:“錢真的全不見了麼?你再找找,你再找找,別是藏在了什麼地方,給忘了。”說話之人正是蹇乂,不過聲調全變了,聽那口氣他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估計他親爹死了,也沒有這麼悲傷。
鄧艾雖很討厭這頭跟屁蟲,但既然給他粘上了,他出了什麼事,自己總不能不聞不問。聽見他呼喊,瞪了店小二一眼,道:“現在我沒空……空和你這廝糾纏!”飛奔至蹇乂房間,問道:“怎麼了?”
蹇乂面容扭曲,五官移位,顯是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道:“範兄,鄧兄,你們來的正好,我的錢全都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可急死我了。”
鄧艾道:“彆著急……急,再好好找找。”
蹇乂急得快要哭起來,道:“這屋子就這麼大個地方,裡裡外外都找遍了,什麼地方也沒有!這可是十萬兩銀子啊,沒了這錢,我怎麼上長安,怎麼中狀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