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小時聽過昭君出塞的故事,一邊吃一邊聽他講這段典故,倒也津津有味。
此時天色漸暗,刀維蔻拿了盞頗為別緻的燭臺過來,點上火後,靠著牆看二人用餐。
程逸岸兀自對青年說個不停,青年到得後來只覺越吃越好吃,越吃越想吃,連程逸岸在講什麼也懶得聽了,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一刻不停地夾菜。他只在剛出門時喝過一次酒,不但吐得稀里嘩啦,還被人趁醉摸走了行李,因此雖然那酒也是少見的玉液瓊漿,卻引不起他興致。
“今天話多。”刀維蔻靜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
程逸岸看向他,笑道:“我自然要在這位小兄弟面前誇耀一番學識淵博,好賺得他全心欽佩。”
“話多,毒走得快。”
話音剛落,程逸岸手中酒杯掉落桌上,渾身軟綿綿地跌倒在地,欲振乏力。
“程大哥?”青年剛咬了一口狀元油,見此情形,一時躊躇著該先吃完再去看他,還是先放下這道極品美味。
刀維蔻冷冷掃他一眼,“你莫摻和。”
程逸岸半趴在地上,神色微顯慌張,“你下毒?”
刀維蔻點頭坦誠:“我下毒。”
“為什麼?”
刀維蔻仍然是一臉扭曲的笑意,“你太吵,又不吃菜。”又看了看一旁的青年,“他吃菜,便沒事。”
青年聽他這樣說,也知道菜裡大約放了解藥,是以自己安然無恙。連忙要端吃剩的一盤排骨煨湯想要去解他的毒。刀維蔻身形一晃,已到了桌邊,伸手往桌上一拍,石質的圓桌出現數條裂縫,碗碟盡數碎裂,湯汁灑得到處都是。
青年一呆,怒氣橫生,“你不是程大哥的朋友嗎?怎能無緣無故害他?”
刀維蔻搖頭,“不是朋友,他沒朋友。”
“你胡說什麼?我就是他朋友!”青年說著毛手毛腳往他臉上打去,刀維蔻輕易閃過,反手一掌印在青年胸前。
青年自然閃不過,硬生生接了,身子一搖晃,同時只聞到一股幽香,立時癱倒在地不能動彈。
刀維蔻這一掌並未用全力,只是要他暫時不能行動,卻未曾想雖然奏功,手掌卻也被他胸前一股大力反彈回來,心中不禁有些吃驚。
此時程逸岸道:“你做的菜再鮮美,我也向來都是吃不多的,這一回做什麼這樣憤慨?”
刀維蔻重新回身向他,“可見積怨已深。”
程逸岸諷笑一聲,道:“事已至此,老刀你連收了泗合門多少好處都不肯說,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
刀維蔻聳肩,“嫁女兒,沒錢。”
程逸岸挑眉,“你直接問我要不就行了?”
“借錢要還。”
程逸岸失笑,“老刀啊老刀,你果真是欠我人情欠怕了。”
“死人不欠。”
“說得也是。”程逸岸緩緩站起來,“人一死,自然恩仇一筆勾銷。”
刀維蔻臉上終於有了不同的表情,“你沒事?”
程逸岸拍了拍本就髒汙不堪的乞丐裝,口中嘖嘖有聲:“杯沿裡斷腸粉,壺柄上蝕心草,酒中七蟲七花,再點悲淚燭——竟然能做到無色無味,只制住我卻不傷性命、不波及旁人,你這幾年大有長進啊。”
刀維蔻憮然道:“還是不及你。”
能在這樣的情形下分辨毒性,且不知不覺化解,真是匪夷所思。
“這是自然的!”程逸岸臉抬得高高的,十二分的傲岸自信,“你要是及得上我,當年也不必被我救了。”
刀維蔻沉默一會兒,說道:“我不愧疚,隨你處置。”
“我也不指望你愧疚。你說得沒錯,我們本就不是朋友,自然也扯不上什麼背信棄義。”程逸岸笑容可掬地走到他面前,“我呢,最近養了一種蠱,剛剛已種在你身上。你就幫我試試看有什麼效果,怎樣?”
刀維蔻沉著臉點頭,“……好。”
程逸岸從懷中取出一把金葉子,擲在桌上,“這些且當作我侄女的嫁妝罷。”
轉身要走,才看到青年坐在地上。
程逸岸像是十分開心地對他說:“軟筋散好不好聞?老刀還以為他打倒你了呢。”
青年心想原來那陣香氣是你弄的。也不知他怎樣動作的,身上痠軟的感覺消退得無影無蹤。
“程大哥你沒事?”
“我自然無事。走人了。”
青年聽話地跟在他後面,走出大酒桶。
路上程逸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