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挑起關原合戰主謀乃三成,但三成並無實力。讓西軍得以集結的核心人物還是毛利輝元。正是輝元愚昧,認不清大勢,才引發了這次事端,這是不爭的事實。輝元若仍然愚鈍不化,絕不會主動退出西苑。毛利輝元擁有可以與德川匹敵的財力、武力。其家臣中雖也有如吉川廣家、福原弘俊那般心向東軍之人,但很多還是與三成沆瀣一氣。因此,家康絕不會輕易放過他。明白了這些,他當然會龜縮在大坂城,挾秀賴以令諸侯。戰與不戰且不論,若龜縮在城內,不出來談判,還有什麼好說的!
但另一種意見截然相反。因毛利正透過吉川、福原等人,與井伊直政、本多忠勝、黑田長政和福島正則聯絡。
吉川廣家和福原弘俊的說法是:“此次事件,毛利大人全然不知情,都是受惠瓊那禿驢矇騙,只要內府答應保全毛利氏領地,我等定會說服我家大人,決不讓他與內府為敵。”關原決戰,吉川、福原均刀槍不舉,他們定會想方設法讓輝元平靜撤離大坂城。
家康不置可否。但無論輝元去向如何,他毫不憂心。在他麾下,除了連戰連捷、士氣大振的豐臣舊將,還有毫髮無損的秀忠所部。單靠豐臣舊將便取得關原大捷,饒是毛利氏有三頭六臂,還敢與家康為敵?
“輝元像吉川那般才好啊。”家康脫掉外衣,只著一件小袖,一邊讓兩名侍女揉腰,一邊看著本多正純道,“正純,你認為惠瓊和輝元誰更有器量?”
外邊,秋雨在靜靜地下,屋內靜極。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到了正純身上。本多正純掃一眼滿座諸人,回道:“這……孰上孰下,還真是難以區分。”
“還是輝元更混賬。”
看到家康如此不屑,正純納悶地問道:“他們之間真有如此大的差別?”
“不錯。一個是身家只七八萬石的小丑,還是個和尚,另一方卻是擁有一百二十萬石俸祿的大名,你想想,這樣一個大名竟被一個和尚愚弄了,世上還有如此混賬之人嗎?”
“大人英明,他們確有差別。”
“差別巨矣。如此昏庸之人,就連我也信不過。他稍有不慎,不定又會被什麼人欺騙。”
正純慌忙掃了一圈在座眾人。看來不會饒過輝元了——正純看到了家康堅定的決心。無論對毛利輝元還是吉川廣家,家康都沒有因為他們從西苑退去而給誓書,一切都是由黑田長政、福島正則、井伊直政和本多忠勝從中疏通。輝元從西苑退去,定是以為家康不會懲罰於他,真是可笑至極!
“正純,小牧之戰時,我的處境與此次輝元的處境何其相似啊。”
“啊?”
“那時,我不也是幫助信長公遺孤信雄,與已故太閣大戰一場嗎?”
“可輝元擁立的卻是年幼無知的秀賴公子。”
“因此,他更要戰勝我不可。即使不能取勝,與我打個平手也好,否則,他必會顏面掃地。”
“大人英明。”
“可事情遠無這般簡單。你明白嗎?我一獲勝,當年太閣遇到的種種難題就會全向我逼來。我擁有能夠與太閣為敵的力量,因此太閣的新版圖永遠無法確立。於是,連他的老母親都交給我做了人質。”家康把後背轉向侍女,繼續道,“若輝元真想讓自己強大起來,得動動腦子。人再勇猛,不用腦子,終是一介莽夫。景勝也好不到哪裡,仗著手底下有個自以為是之人,就敢玩火。”
聽了家康這番話,座中諸人都會心點頭。家康的心思已再明白不過了。
“明日一早出發,在澱城住一晚,二十七日入住西苑。其他事情以後再說……”吩咐完不久,家康便酣然入睡。兵不血刃就可進入大坂城,他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了。
次日清晨,家康乘輦從大津出發。石田三成、小西行長、惠瓊等人亦隨隊被押赴大坂。這些人犯本應由京城所司代奧平信昌押赴進京,但由於信昌有事脫不開身,家康就令柴田左近和松平淡路守二奉行前來接應。人犯戴枷鎖,裝在囚車中,先在大坂和堺港遊街示眾,再交奧平信昌。
出了大津,家康忽如換了個人。從前,不管身邊是何人,他總是頗為隨和地與其說笑,可今日他卻下令,從今往後不許屬下直接與他說話,要設立奏事奉行,專門傳話;並令遠山民部少輔、城織部正、山口勘兵衛尉、永井右近大夫、西尾隱歧守五人為奏事奉行。以後,不經這五人傳話,家康一概不予接見。
大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有本多正純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些什麼,其餘諸人都是一頭霧水。
“早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