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我怎麼曉得?
嘴生在你身上、有話要你自己說。『
『我要說的話很多,不曉得你喜歡聽哪一句?』
這回答很有點味道,阿珠細細咀嚼著,心情漸漸舒坦,話很多,就表示日久天長說不完,那就不必心急,慢慢兒說好了。
『我們談談生意。』胡雪巖問,『你爹帶回來的口信怎麼說?』
『房子尋了兩處,人也有兩個,都要等你去看了,才好定局。』
『房子好壞我不懂┅┅不是房子好壞不懂,地點好壞我不曉得,總要靠近水陸碼頭才方便。人呢,如果兩個都好就都用。』
『那兩個人一個姓王,一個姓黃,都是蠻能幹的,可惜只能用一個。』
『為啥?』
『他們心裡不和。』阿珠答道,『「一山不能容二虎,這句話,你都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胡雪巖說∶『不會用人才怕二虎相爭,到我手裡,不要說兩隻老虎,再多些我也要叫他服帖。』
阿珠心裡在想,照他的本事,不見得是吹牛,不過口中卻故意要笑他∶『說大話不要本錢!』
『不相信你就看看好了。』胡雪巖笑笑又說,『我就怕兩隻雌老虎,那就沒本事弄得她們服帖了。』
阿珠心想,這不用說,兩隻雌老虎一隻是指胡太太,一隻是指自己。她恨不得認真辯白一聲∶我才不是雌老虎!最她再問一句∶你太太兇不兇?但這些話既不便說,也不宜裝作不懂,她這一陣子已學得了許多人情世故,懂得跟人說話,有明的、暗的各種方法,而有時決不能開口,有時卻非說不可,現在就是這樣,不能不說話。
這句話要說得半真半偽,似懂非懂才妙,所以她想了想笑道∶『你這個人太厲害,也太壞,是得有雌老虎管著你才好。』
『口口聲聲說我壞,到底我壞在什麼地方?』
『你啊!』阿珠指著他的鼻尖說∶『盡在肚子裡用功夫。』
『你說我是「陰世秀才」?』
為人陰險,杭州人斥之為『陰世秀才』,特徵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詞色,這兩點胡雪巖都不象,他是個笑口常開極爽郎的人,說他『陰世秀才』,阿珠也覺得誣入忒甚,所以搖搖頭說∶『這倒不是!』
『那麼我是草包?』
『這更不是。啊!我想到了!』阿珠理直氣壯地,『這就是你最壞的地方,說話總是說得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好介面。』
聽得這兩句話,胡雪巖倒是一愣,因為在他還是聞所未聞。細想一想,自己卻是有這樣在詞令上咄咄逼人的毛病,處世不大相宜,倒要好好改一改。
『我說對了沒有?』阿珠又問。
『一個人總有說對的時候。』胡雪巖很誠懇地問,『阿珠,你看我是不是肯認錯改過的人?這句話,你要老實告訴我。』
阿珠點點頭∶『你的好處,我不會抹煞你的。』
『我的壞處你儘管說。我一定聽。』
他自然而然地把手伸了過去,阿珠就讓他握著,雙頰漸漸泛起紅暈,加上那雙斜睬著的水汪汪的眼睛,平添了幾分春色。
夜深了,野岸寂寂,只聽見『吱呀、吱呀』和『刷拉、刷拉』搖櫓破水的聲音,阿珠也還聽得見自己的心跳,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到湖州,你住在哪裡?』
『我想住在王大老爺衙門裡。』
『嗯!』阿珠很平靜他說,『那應該。』
『我在想,』胡雪巖又想到了生意上面,『房子要大,前面開店,後面住家,還要多備客房,最好附帶一個小小花園,客房就在小花園裡。』
『要這樣講究?』
『越講究越好!』胡雪巖說,『你倒想想看,絲的好壞都差下多,價錢同行公議,沒有什麼上落,絲客人一樣買絲,為什麼非到你那裡不可?這就另有講究了,要給客人一上船就想到,這趟到了湖州住在張家,張家舒服,
住得好,吃得好,當客人自己親人一樣看待,所謂「賓至如歸」。那時候你想想看,生意還跑得了?『
其實,胡雪巖所說的也是很淺的道理,但阿珠休慼相關,格外覺得親切動聽,腦中頓時浮現出許多『賓至如歸』的景象,這些景象在平日也見過,就在她家的船上,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而此時想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嚮往之情。
『別的不敢說,絲客人住在我們家,起碼吃得會比別家舒服。』她說,語氣是謙抑的。
『那還用得著說?你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