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毅然作了決定∶『準定後天走。』
於是,劉不才陪客,龐二料理出門的雜物。紈袴子弟好面子,送人的禮物就裝了半船,除了南潯的土產以外,還有兩箱瓷器,是景德鎮定燒的,龐老太太『六秩華誕』的壽碗,預備分送那種禮到人不到的親友。
五月底的天氣,又悶又熱,出門是一大苦事,但龐二有龐二的辦法,在水路上『放夜站』,白天找濃密的柳蔭下將船泊下,船是兩條,一條裝行李,住傭人,一條是他跟劉不才的客船,十分寬敞,聽差的以外,隨帶一位十分伶俐的小丫頭服侍,納涼、品茗、喝酒、閒談,十分逍遙自在。
談風月、談賭經以外,少不得也談到胡雪巖。龐二雖是紈袴,但出身生意人家,與做官人家那種昏天黑地、驕恣狂妄的『大少爺』畢竟不同,不但在生意買賣上相當精通,而且頗能識好壞、辨是非,加以劉不才處處小心,說到胡雪巖這一次的受窘,總是旁敲側擊,以逗人的懷疑和好奇為主。因此,龐二不能不拿古應春的信重新出來,再看一遍。
這一看,使得他大為不安。當時因為家裡正在做壽,賀客盈門,忙得不可開交,無暇細思,朱福年來了以後,也只是匆匆的交代一番,說照胡雪巖的意思辦就是。這話乍看不錯,其實錯了,以自己與胡雪巖的交情,如何去賺他這個九五扣一萬六千銀子?當然是照洋人的原價收買。
『糟了!糟了!』他不勝懊喪地說∶『老胡心裡一定罵我不夠朋友!劉三哥,你要替我解釋。』接著,他把他的疏忽,說了給劉不才聽。
『龐二哥,你也太過慮了,老胡絕不是那種人!感激你幫忙還來不及,哪裡會多心?』
『這叫什麼幫忙?要幫忙就該┅┅』龐二突然頓住,心裡湧起好些疑問。
道理是很明白地擺在那裡,要講『幫忙』,就得跟胡雪巖採取一致的態度,迫使洋人就範。論彼此的交情,應該這麼辦,況且過去又有約定,更應當這麼辦。
而目前的情形是,顯而易見的各行其是了。到底是胡雪巖自己知難而退,解消了齊心一致對付洋人的約定,還是另有其他原故?必須弄個清楚。
紈袴子弟都是有了疑問,渴望立即求得解答的脾氣,所以龐二吩咐船家,徹夜趕路,兼程而進,到了上海,邀劉不才一起在『一品香』客棧住下,隨即命他的貼身跟班龐義,去找朱福年來見面。
在路上,劉不才已隱約聽龐二談起他的困惑,心裡在想,這一見上面,說不定有一頓聲色俱厲的斥責,自己是外人,夾在中間,諸多不便,因而表示要先去看胡雪巖,龐二亦不堅留,只說等下請他約了胡雪巖一起來,大家好好敘一敘。
『這下要「豬八戒,的好看了!』聽劉不才說了經過,古應春興奮地看著胡雪巖說,『我們照計行事吧!』
朱福年的底細已經摸清楚了,他本來是想『做小貨』的,虧得有龐老太太做壽一事,到了南得,龐二先提胡雪巖的信,他見機改口,說是『正為這件事、要跟二少爺來請示』。這下,就如尤五所預料的,變成為東家賺錢,無可為非。古應春亦就針對這情形作了佈置,有個絲商也是南潯人,生意不大,人卻活躍,跟龐二極熟,與古應春也是好朋友,預備透過他的關係,將胡雪巖與朱福年的秘密交涉,透露給龐二。
這個『秘密交涉』已經了結,五千銀子已經退了回來。古應春『存心不良』,另外打張收條給他,將同興錢莊的筆據,捏在手裡,作為把柄。但是
胡雪巖卻不願意這樣做了。
『不必,不必!一則龐二很講交情,必定有句話給我,二則朱福年也知道厲害了,何必敲他的飯碗?』他說,『我們還是從正路上去走最好。』
所謂『正路』就是將交情拉得格外近,當時決定,借怡情老二的地方,為龐二接風。本來想即時去看他,當面邀約,怕他正跟朱福年談話,諸多不便,決定先發請帖。
『有個人要請他作陪客。』古應春笑嘻嘻他說,是不懷好意的神氣。
『你是說朱福年?』胡雪巖說,『照道理應該。不過,我看他不會來。』
『不管他來不來?發了再說!』
請帖送到一品香,帶回來一網籃的東西,有壽碗,有土產,另外還有龐二的一封信,道謝以外,表明準時踐約。
時刻定的是『西正』,也就是傍晚六點鐘,龐二卻是五點半鐘就到了。
歡然道故之餘,胡雪巖為他引見了尤五和古應春。
龐二對古應春慕名已久,此時見他是個舉止漂亮、衣飾時新的外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