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說∶那筆銀子不能動,是為古先生留在那裡收買繅絲廠用的?古先生啊古先生,我老宓跟你,到那時候,不要說本來就是阜康的錢,哪怕是兩江總督衙門的官款,明天要提了去給兄弟們關餉,我都要動用。客戶這一關過不去,馬上就有擠兌的風潮,大先生就完完大吉了。『』四姐,老宓的說法,只要是真的,就算不肯幫我忙,我亦沒話說。因為雖然都是為小爺叔辦事,各有各的許可權,各有各的難處,我不能怪他。『』那末,『螺螄太太立即釘一句∶』你現在是怪他羅?『古應春老實答道∶』是的。有一點。『』這樣說起來,是老宓沒有說真話!不然你就不會怪他。『螺螄太太問道∶』他那幾句話不真?『
『還不是頭寸。』話到此處,古應春如箭在弦,不發不可,『他頭寸是調得過來的,而且指定了收買繅絲廠的那筆款子,根本沒有動,仍舊在滙豐銀行。』一聽這話,螺螄太太動容了,『姐夫,』她問,『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動過?』
『我聽人說的。』
『是哪個?』
『這——』古應春答說∶『四姐,你不必問了。我的訊息很靠得住。』
螺螄太太有些明白了,阜康管總帳的周小棠,跟宓本常不甚和睦,也許是他透露的訊息。
『姐夫要我不問,我就不問。不過我倒要問姐夫,這件事現在怎麼辦?』
『收買繅絲廠的事,已經不必再談了。現在就有八萬銀子,也買不成功;人家黃佐卿看我拿不出現銀,另外尋了個戶頭,賣了九萬五千銀子。』古應春說到這裡,搖一搖頭,臉色非常難看,『四姐,我頂難過的是,在上海灘上混了幾十年,聽了一句教人要吐血的話。』
『噢!』螺螄太太大為同情,『你說了出來,我來替你出氣。』『出氣?』古應春連連搖頭,『那一來變成「窩裡反」了,不好「不好。』
『就算我不響,你也要說出來;心裡有委屈,說出來就舒服。』
古應春沉吟了說∶『好,我說。那天——』
那天——螺螄太太到上海的前兩天,黃佐卿發了個帖子請古應春吃花酒。買賣不成,朋友還是朋友,古應春準時赴約;場面很熱鬧,黃佐卿請了有近二十位的客,兩桌麻將,一桌牌九,打了上千大洋的頭。接下來吃花酒,擺的是『雙雙臺』;客人連叫來的局,不下五十人之多,須將整樓三個大房間打通,才擺得下四桌酒。
主客便是收買公和永的潮州幫『鴉片大王』陳和森;古應春也被邀在這一桌坐。笙歌嗷嘈之餘,黃佐卿舉杯向古應春說道∶『應春兄,我特為要敬你一杯酒;如果十天之前不是你頭寸不便,我就不會跟「陳大王」談公和永,也就少賣一萬五千銀子了。說起來這一萬五千兩,是你老哥挑我賺的,我是不是應該敬杯酒。』說完哈哈大笑,管自己幹了酒。講完了這一段,古應春又說∶『四姐,你想,這不是他存心給我難堪?當時,我真正是眼淚往肚子裡流。』螺螄太太亦為他難過,更為他不平,『這件事,大先生曉不曉得?』她問。
『這件事,我怎麼好告訴大先生?不過收買公和永不成這一節,我已經寫信給大先生了。』『我在杭州沒有聽說。』
古應春想了一下說∶『算起來你從杭州動身的時候,我的信還沒有到。』
『好!這一節就不去談它了。至於老宓勒住銀不放,有意跟你作對,這件事我一定要問問他。』『不!』古應春說∶『請四姐一定要顧大局,現在局勢不大好,全靠大家同心協力,你一問他,必生是非,無論如何請你擺在心裡。』『你曉得的,我也同七姐一樣,有不平的事,擺在心裡,飯都吃不下的。』螺螄太太說∶『我只要不「賣原告」,他哪裡知道我的訊息是哪裡來的。
看她態度非常堅決,古應春知道無法打消她的意向;考慮了一會說∶『四姐,你以為不提我的名字,他就不會疑心到我,那是自己騙自己。你總要有個合情理的說法,才可以瞞得過他。』『你講,應該怎麼個說法?』
『在滙豐銀行,你有沒有認識的人?』
螺螄太太想了一下說道∶『有個張紀通,好象是滙豐銀行的。』
『不錯,張紀通是滙豐銀行「二寫」。』古應春問∶『四姐跟他熟?』
『他太太,我們從前是小姊妹。去年還特為到杭州來看過我。』
『好!那就有說法了。四姐,你如果一定問這件事,見了老宓就這樣子說∶你說,古應春告訴我,阜康的頭寸緊得不得了;可是,我聽張政通的太太說∶阜康有廿幾萬銀子,一直存在滙豐沒有動過奇#書*網收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