腆,白銀二百兩之多。慈禧再看名帖上具銜是桃源縣知縣吳棠,不由得納悶;惠徵從無這樣一個朋友,如說是照例的應酬,隔省的官員,了無淵源,充其量送八兩銀子的奠儀,已是仁至義盡。一送二百兩,闊得出奇;慈禧判斷,一定是送錯了,防著人家要來索還,原封不動地擺在那裡。
她的判斷不誤,果然是送錯了。吳棠一看聽差送上來的回帳,大發雷霆;幸而他有個幕友,深明人情世故,便勸他說∶『送錯了禮沒有去討回之理;就討,人家也未見得肯還。聽說這惠道臺的兩位小姐,長得很齊整,而且知書識字;旗人家的閨秀,前途不可限量,東翁不如將錯就錯,索性送個整人情,吊上一吊。』吳棠心想,這不失為『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打算,當下肅其衣冠,備了祭品,傳轎打道運河碼頭,投了帖上船祭靈。祭畢慰問家屬;慈禧的兩個弟弟惠祥、照祥,都還年幼,只會陪禮,無從陪客;都是慈禧隔著白布靈幔,與吳棠對答,再三稱謝。
這一下足以證明,吳棠的奠儀並未送錯,可以放心大膽地支用了。慈禧感激涕零之餘,將吳棠的名帖放在梳頭盒子裡;跟妹妹相誓∶『倘或天可憐見,咱們姊妹也有得意的一天;可千萬別忘了吳大老爺這位雪中送炭的大恩人。』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上』,姊妹做了妯娌,不過十年的工夫,姐姐『以天下養』,妹妹亦貴為醇王的福晉。
辛酉政變,兩宮垂簾聽政,慈禧第一件快心之事,便是報恩;這時已升知府的吳棠,官符如火,一路超擢,吳棠既庸且貪,而凡有參劾吳棠的摺子,一概不準。不過五、六年的工夫,繼駱秉章而為四川總督;他在成都,公事委諸屬下,每天開筵演戲,頓頓魚翅雞鴨,自我豢養成一個臃腫不堪的大胖子,四川人替他起了個外號,叫做『一品肉』。寶均金為老弟的打算是,惟有到『一品肉』那裡當差,不必顧慮才具之短。果然,吳棠看寶均金是大軍機,一到就派了『厘金』的差使;終吳棠之任,寶森的稅差沒有斷過,是四川官場的紅員之一。
不久,吳棠歿於任上,繼任川督的是殺安德海的山東巡撫丁寶楨。安德海在兩宮太后口中,稱之為『小安子』;他是慈禧太后寵信的太監,在『辛酉政變』中立過功勞,升任為長春宮的總管。仗著慈禧太后的勢力,招權納賄,驕恣不法;有年夏天,打著太后的旗號,擅自出京,連直隸總督國藩,都只能側目而視,不敢動他。不道丁寶楨卻不買帳,等他一入山東境內,便派人嚴密監視,及至證實了他並未奉有赴江南採辦的懿旨,便不客氣地下令逮捕,飛章入奏,奉旨『毋庸訊問,就地正法』;隨即提出牢來,在濟南處決。
安德海既為慈禧所寵信,丁寶楨殺了他,就很可能得罪了慈禧。那知事實適得其反,慈禧不但不恨,而且很感激丁寶楨,因為安德海被斬以後,丁寶楨下令暴屍三日,濟南的百姓看清了安德海是沒有『那話兒』的真太監。這一來,一直流傳著的,安德海為慈禧面首的謠言,不攻自破。慈禧心感丁寶楨為她洗刷之德,所以吳棠出缺,將他自東撫擢為川督。當然,也有看重丁寶楨清廉剛直,用他去整飭為吳棠搞壞了的四川吏治的期望在內。
果然,丁寶楨一入川便大加整頓,貪庸疲軟的劣員,參的參,調的調,官場氣象一新。
象寶森這樣的人,當然也在淘汰之列,但想到他是寶均金的胞弟,不免有投鼠忌器的顧慮,處置就不一樣了。
象這樣的情形,原有個客客氣氣送出門的辦法,譬如督撫與兩司——藩司、阜司不和,想把他們調走,而又怕傷了和氣,發生糾紛,便在年終『密考』時,加上『堪任方面』的考語。既然才足以當方面之任,朝廷當然要將此人召進京去,當面察看。久而久之成了一個慣例,軍機處一看督撫對兩司下的是這樣的考語,便知是請朝廷將兩司調走,必如所請;因為封疆大吏的用人權是必須尊重的。
寶森只是一個候補道,不適用此例,但亦有亦通之方,即以人才特薦,奏請送部引見;意思是請朝廷考慮此人可放實缺。
那是光緒四年年底的事。其時言路上氣勢很盛,除了御史、給事中這些言官以外,翰林而兼『日講起注官』,得以專折言事者,奏議尤為朝廷所重;其中言論最犀利者四人,號稱『翰林四諫』。而『四諫』中又以張佩綸的一支筆最厲害,心想寶森一無才能,只以寶均金的關係,竟由地方大吏以人才特薦,令人不平,因而上章博擊。
上諭中嘉許張佩綸『所陳絕瞻顧,尚屬敢言』。至於丁寶楨特薦寶森,究竟有何過人之長的實績,命丁寶楨『據實具奏,毋稍迴護』。原奏又說寶森並無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