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都不知道?』阿巧姐微微冷笑,『那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夫婦閒談,說說何妨?』
阿巧姐倏然抬頭,炯炯清眸,逼著胡雪巖∶『夫婦?我有那麼好的福氣?』
無意間一句話,倒似乎成了把柄;不過也難不倒胡雪巖,『在這裡我們就是夫婦。』他從容自在地回答。『所以,』她點點頭,自語似的,『我就更不能聽七姑奶奶的話了。』
『她說了什麼話?』
『她勸我回去。』
這『回去』二字可有兩個解釋,一是回孃家,二是進胡家的大門做偏房。她的孃家在蘇州木瀆,而蘇州此刻在長毛手裡,自然沒有勸她回孃家的道理。
弄清楚了她的話,該問她的意志;但不問可知,就無須多此一舉。停了好一會,他口中爆出一句話來∶『明天真的要去找房子了。』
他的態度有些莫測高深。她記起前幾天談到找房子的事,曾經暗示要讓她跟大婦住在一起;而此刻還是那樣的心思?必得問一問。
於是她試探地說∶『如果真的一時找不到;不如先住到這裡來。』
『住不下。』
這住不下是說本來就住不下叱;還是連她在一起住不下?阿巧姐依然不明白!就只好再試探了。
『暫時擠一擠。』她說,『逃難辰光也講究不來那麼多。』『那麼,你呢?』
『我?』阿巧姐毅然決然地說,『另外搬。』
『那又何必?一動不如一靜。』胡雪巖想了一會,覺得還是把話說明了好,『我跟你的心思一樣,就照這個樣子最好。我已經託了七姑奶奶了,等我太太一來,請她去疏通,多說兩句好話,特別通融一次。』『那就奇怪了!』阿巧姐有些氣憤,『七姑奶奶反而勸我回去;跟你託她的意思,完全相反,這是為啥?』
胡雪巖深為失悔,自己太疏忽了!明知道七姑奶奶勸她的話是什麼;不該再說實話,顯得七姑奶奶為人謀而不忠。同時也被提醒了,真的,七三奶奶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倒費人猜疑。
然而,不論如何,眼前卻必須為七姑奶奶辯白,『也許她是先探探你的口氣。』他問∶『她怎麼說?』
『她說∶』婦道人家總要有個歸宿,還是正式姓了胡,進門磕了頭的好。不然,就不如拿個決斷出來!「『』何謂」拿個決斷出來「?『
『你去問她。』
阿巧姐這懶得說的語氣,可知所謂『決斷』,是一種她絕不能同意的辦法。胡雪巖將前後語言,合起來作一個推敲,懂了七姑奶奶的心思;只不懂她為何有那樣的心思?『七姑奶奶做事,常有教人猜想不到的手段。你先不必氣急,靜下心來看一看再說。
『要看到什麼時候?』阿巧姐突然咆哮,聲音又尖又高∶『你曉不曉得七姑奶奶怎麼說你?說你滑頭;說你沒有常性,見一個愛一個!這種人的良心讓狗吃掉了,勸我早早分手;不然將來有苦頭吃。我看啊,她的話一點不錯。哼!騙死人不償命。』這樣夾槍帶棒一頓亂罵,拿胡雪巖搞得暈頭轉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裡當然也很生氣;氣的不是阿巧姐,而是七姑奶奶,不但為人謀而不忠,簡直是出賣朋友。彼此這樣的交情,而竟出此陰險的鬼蜮伎倆!這口氣實在教人咽不下。
胡雪巖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氣得臉青唇白,剛要發作,突然警覺,七姑奶奶號稱『女中丈夫』,胸中不是沒有丘壑的人,更不是不懂朋友義氣的人,她這樣說法,當然有她的道理在內——這層道理一定極深;深得連自己都猜不透。這樣一轉念間,臉色立刻緩和了,先問一句∶『七姑奶奶還說點啥?』
『說點啥?』阿巧姐豈僅餘怒不息,竟是越想越恨,『不是你有口風給她,打算不要我了,她會說這樣的話!死沒良心的——。』蘇州女人受罵『殺千刀』;而阿巧姐畢竟餘情猶在,把這三個字硬嚥了回去。
胡雪巖不作辯白∶因為不知道七姑奶奶是何道理,怕一辯就會破壞了她的用意。然而不辯白又不行;只好含含混混地說∶『你何必聽她的?』
『那末,我聽誰?聽你的?』阿巧姐索性逼迫∶『你說,你倒紮紮實實說一句我聽。』
何謂『紮紮實實說一句』?胡雪巖倒有些困惑了,『你說!』他問,『你要我怎麼說一句?』
『你看你!我就曉得你變心了。』阿巧姐踩著腳恨聲說道∶『你難道不曉得怎麼說?不過不肯說而已!好了,好了,我總算認識你了。』靜夜嬌叱,驚起了丫頭孃姨;窗外人影幢幢,是想進來解勸而不敢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