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事。
“哎?”大概就是為了看到這種馬上羨慕起來的眼神吧。“什麼樣子的?”他頗感興趣地問我。
“看上去很有魅力,笑聲好聽,悅耳,有種成熟的香味。”
“小雅你臉紅了。”
“什麼啊。”我推他一把。
“真的。”他嬉笑著躲開。
我難為情地低了低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提起她,聲音裡竟會嵌入一種神往的語感。到了夜晚,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因為睡不著而揪著棉被輾轉,眼前莫名其妙地總是出現那半張驚鴻一瞥的臉。
細細長長的眼睛,黑得過火的眼瞳,略微上揚的眼線。
“好奇怪呢。”
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煩躁,我推開窗子,讓夜晚的風直吹進來,希望能帶走那種令我不安的燥熱。
我所居住的位於二層的閣樓式房間,探出頭,可以俯瞰整條街道。天上有著凜冽清澈的繁星,半夜時分,白天喧囂的街道都睡著了。好像只有我獨自醒著,為著我不理解的變化獨自困惑。
旁邊的房子就是良屋的家。
房間的燈都暗著。
他一定還在睡吧。
可是我卻怎樣都無法重新躺下,偷偷地穿上鞋子,躡足出門,披著外衣站在街上,撿起小石子投往良屋的窗子。
一直打到第七顆,靠近窗邊的檯燈終於被擰亮了。
睡得就像貓科動物似的腦袋帶著睡眼惺忪的表情探了出來。先是晃了晃,困難地睜開眼,才打著哈欠勉強地對視過來。
“搞什麼啊?小雅,現在才四點半耶。”他小聲地喊著,指了指手腕。
“馬上就五點了嘛。很快就天亮了。下來了啦。”我睡不著啊。
“但是……”他煩惱地抓著頭髮,“好啦。你等一會兒。”
雖然是夏天,但這個時間站在街上還是有點冷,我抱著肩膀哆嗦了一會,但想到這樣太難看,不想被小看的自己故意把手揣入衣袋,裝出一副很襥的表情。
“……怎麼回事啊?”
下半身穿著藕荷色的短褲,上面穿著橘色夏季夾克,腳上是拖鞋的良屋揉著眼睛走了過來。
“今天不是暑假前最後的學期典禮?幹嗎起這麼早?”
“都說了睡不著啊。”我放大聲音。
“但是我想睡啊。”他委屈地眨眼。
“一個人沒事可做會很煩。”
“兩個人就可以了嗎?”
“對。”
“……被你打敗哦。”嘆息著低下頭,一蓬蓬沒有梳理過的頭髮像小狗的毛髮似的垂了下去,但是很快又沒辦法似的抬了起來,鼓脹著臉頰很義氣地微笑著拍上我的肩,“哪,好了好了,陪你去玩投球行了吧。”
在街道後面的空地,長著大片白色的日詰草。
遠方是正在修建的橋樑,隔著鐵絲網遠遠傳來汽笛聲響。
帶著藍色霧靄的空氣沁人心脾。草葉上的露水很快染滿我與良屋的衣襬。空地上積存的汽油筒壘成高高的堡壘。幾個廢棄的易拉罐叮叮噹噹像編鐘一樣在風中響著。
良屋戴著大大的棒球手套,頂著睏倦的表情站在對面。
我扔球給他,他伸手接住。然後反覆重複。
簡單的遊戲,但是汗依然流了下來。鬱熱的心情就像微藍中亮起的天空,漸漸地變得清晰。
良屋,在我真正不爽的時候,莫名地並不多話。當然,說不定這是因為清早的緣故,他還在困吧。
但是失眠的夜晚,可以有個人,什麼都不說,只是站在對面,不停地接住我投出的球,這個事實,讓我覺得有些說不出也不想承認的開心呢。
“喂喂,要記得請我吃早餐哦。”
不在乎我兇惡的表情,這樣直接對我要求的人,叫做安信良屋。
“——好啦。”
裝作滿不在乎,卻在轉身之後偷偷笑起來的我,是從這一秒開始承認他是朋友的荻雅也。
十四歲以前的記憶,是終日混沌。
沒有想要得到的東西,沒有覺得有趣的事物。每一天和每一天都相差無幾,就像流動的河水,飄落的棉絮,日復一日的電車,沒有變化的痕跡。
現在,也不能說我改變了。
只是,開始能略微地感受到那股涼風。
像那個晚上,敞開窗子後,吹進來的夜風,以及睡眼惺忪站在鐵絲網旁,迷迷糊糊地和我玩著投球遊戲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