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餐弄影吃得甚至暢快,那春筍甘甜香嫩,臘肉味香濃郁,那一盆蠶豆雞蛋做的清湯,雖然簡單,卻味道正可口,弄影左手緊拽著那瓶迷藥,頭也不抬的埋頭苦吃。
蕭漸漓除了偶爾動兩下筷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她。
自己到底是愛上了她還是隻是一時的狂熱?他心有時難免疑惑。
他見過的女人太多太多,自己不是一向喜歡楠音那種嫻靜溫柔,進退得當的大家閨秀麼,怎麼到了現在這樣的年紀,還會迷戀上這樣一個行為處事處處出人意料的孩子的?
若只是貪戀她的容貌,沉迷於她帶來的那種新鮮感,又怎會在見不到她的時候,心中那般的失落與空蕩?那種內心一點點丟失的感覺真不好受,罷了,就算她不情願,也要強行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她那麼聰明,總有一天會明白的罷。
待到桌上酒菜空了大半,弄影終於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一滴水,方停下了筷子,抬起頭來喘了一口氣。
“吃飽啦?”蕭漸漓努力用嚴肅的表情問道,儘管心中在笑。
弄影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模樣,只是不小心呃的一聲打了個嗝。
“那走罷。”蕭漸漓終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站起身子,便要去攜弄影的手。
“我自己會走。”鄢莊主沒有一點吃人嘴短的意思,板著臉也不去看蕭漸漓,自己走了出去。
蕭漸漓苦笑著搖了搖頭,跟在她身後,納悶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女孩這般委曲求全。
結完帳,二人走到飯館門外,夥計將已經餵飽的夜獅牽了過來。
蕭漸漓笑著接過韁繩,就要抱弄影上馬。
“壞了!”弄影突然失聲喊了出來。
“怎麼啦?”蕭漸漓面露疑惑。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弄影此刻方想起手裡緊握的小藥瓶。
“什麼事情?”蕭漸漓強忍著笑。故作關心狀詢問。
“我突然想起,方才的陳年花雕,還剩下兩口沒有喝完,這未免太過浪費,不如我們再回去將它喝完如何?”弄影邊說邊面露悲忿,自己怎麼這般健忘,只顧著吃喝,卻忘了給他下藥呢。
“你家歷任莊主說了,喝酒最能壞事,你方才已經小酌過了。再多就不好了。”蕭漸漓一本正經的將依舊站在原地不停悔恨的弄影抱上了夜獅。
“唔,你果然吃飽了。”小姑娘抱在手裡,好像比原來重了些許。
“今日晚。我還要喝花雕。”弄影無可奈何將那小藥瓶重新放回了懷中。
“好。”蕭漸漓低聲回答,然後翻身上了馬,坐在弄影身後,臉上不自主的浮現了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轉瞬即逝,眼中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失落。
她自然是不會下毒的。這點蕭漸漓不曾懷疑,她手裡拽著的,自然是她莊子上的迷藥,她總是想要甩掉他的。
夜獅載著二人,飛快向前奔去。
一座座市鎮,山嶺。農田、河流被二人甩在身後,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只是馬背上兩人均無心欣賞。
一個滿腦子想的是如何擺脫身後的男子。一個卻在思量著如何打動身前的女子。
譬如有人,一專為憶,一人專忘,如是二人,若逢不逢。或見非見。蕭漸漓此刻想起西夏承天寺那天竺僧人布沙迦羅最後說的那句偈語,心中微微一凜。
那時他跟弄影。豈不就是‘若逢不逢,或見非見’麼,此刻,又何嘗不是‘一專為憶,一人專忘’,只是,他為何又說弄影是邪魔呢?可笑,弄影怎麼回事邪魔。
太陽緩緩西沉,前方人煙漸漸稠密了起來,原來是已經快到了南朝邊境的襄陽。
“你確定還是要喝花雕麼?這裡的黃酒可是連李太白都讚不絕口的。”蕭漸漓低頭向懷裡的人詢問。
當初李白一首《襄陽歌》,不曉得吟醉了多少人。
‘百年三萬六千日, 一日須傾三百杯。
遙看漢水鴨頭綠, 恰似葡萄初醱醅。’說的就是這襄陽城裡的黃酒。
弄影嚷著喝酒,不過是為了找機會下藥,因此倒也並不堅持一定要喝花雕,遂點了點頭,突然嘿嘿一笑道“莫若將小世子的這匹馬拿去換個小妾,坐一旁唱‘落梅’更好。”
‘千金駿馬換小妾, 醉坐雕鞍歌《落梅》’正是這《襄陽歌》中的一句。
“再胡說八道,我就——”蕭漸漓聽她又出言譏諷,心下惱怒,只是話說一半,又孑然而止。他竟想不出任何可以威脅她的話語,這個女孩,著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