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性之外,另外還有幾個現實因素也促成了鴉片貿易的興起。
從貿易環境上來看,雖然當時清政府允許外國來中國進行貿易,但只能在廣州一地交易,而且,只能和指定的貿易商人進行交易,這就是通常說的“十三行”。“十三行”事實上大都是紅頂商人(官辦企業),所進口的商品必須要經過他們認定,這必然導致中國市場狹窄,外國無法透過擴大貿易數量的方式來平衡貿易逆差。
從雙方進出口的貨物來看,中國主要輸出茶葉、瓷器、絲製品、漆器等,這些都是歐洲所受歡迎的商品,而外國商人輸入的商品主要為棉花、羊毛製品、鐘錶等商品,這些商品在中國市場很小,影響甚微,正如乾隆說的,天朝的物品是你們洋人必需的,而天朝對你們的東西可不在乎。
在這樣的貿易格局下,大量的金銀流入了中國…也許是促成康乾盛世的一個因素…但嚴重的出超使外國商人難乎為繼。為了彌補逆差,只有兩種辦法,一是打破清政府對內地市場的限制,二是在目前的貿易環境下找到有利可圖的商品。
對於第一種辦法,馬戛爾尼、阿美士德等人已經進行過外交努力,但都以失敗告終,正如他們的結論,除非使用武力,否則就不可能開啟中國的國門
讓英國人驚喜的是,他們找到了第二種辦法的最佳答案,那就是鴉片。當時中國國內的鴉片消費市場已經初具規模,儘管天朝禁止罌粟種植和鴉片生產,但禁令大都有如廢紙。何況,國內的鴉片質量遠不如印度鴉片,國產鴉片也還遠不能滿足市場的需求。
馬克思說過,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絞死的危險。這句話是鴉片走私最後的註腳。如此豐厚利潤的吸引,加上當地官員的腐敗(緝私官員也參與走私),鴉片之災不但沒有被禁止,反而在鴉片戰爭前的五十年裡愈演愈烈:1890年是4000箱,1835到1839年間,已經劇增到每年近4萬箱。
1813年,英國東印度公司取消了對印度的貿易專營權,港腳商人(在香港從事商業活動的私商)開始活躍起來,他們的效率遠超過他們的國企(東印度公司),輸入中國的鴉片也就呈現加速度的增長。可惜清政府沒有看到私人資本的高效率,這大概就是後來官辦為主的洋務運動失敗的主要原因罷。
鴉片屢禁不止,除了吸食者難以戒除外,當時政府官員甚至是緝毒人員的腐敗瀆職、徇私舞弊行為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據魏源追述:當時廣東水師的緝毒巡船,竟每月公然的受規銀三萬六千兩,然後把走私商人放入。水師副將韓肇慶,甚至專門護送走私,鴉片由水師包辦運輸。更可恨的是,韓肇慶居然從每萬箱裡抽出數百箱,作為截查的戰利品拿去報功,韓肇慶還由此保擢總兵,賞戴孔雀翎,風光無限。福建水師和浙江官軍也不甘落後,他們在鴉片走私中同樣大肆收取賄賂,然後睜一眼,閉一眼,任由鴉片大量進入。
多年前,馬戛爾尼等人想擴大中英貿易,但失敗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走私商人卻勝利了。走私導致鴉片市場急劇擴張,東印度公司甚至不得不趕緊擴大印度的罌粟種植面積,增加鴉片產量,以滿足中國“消費者”的需求。根據《劍橋中國晚清史》統計,在鴉片戰爭前,鴉片貿易佔到中英貿易的一半以上,而在整個十九世紀,鴉片是世界上最貴重的單宗商品貿易。在這十九世紀的前四十年裡,中國的對外貿易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由出超變成入超,大量的白銀開始嘩嘩的外流了。
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世界連為一體,這已經不是痴人說夢,而實實在在的現實。當天朝的人還不知道“地球是圓的”的時候,整個中國已不知不覺中被推上了國際舞臺,逼上了弱肉強食的國際大賭場。
以鴉片貿易為例,這就是一種典型的國際經濟形態: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種植罌粟並加工成鴉片,港腳商人把鴉片運到中國,再透過各種走私渠道進入中國市場。緊接著英國商人再利用鴉片獲得的國際通貨(白銀),或者運回英國,或者從中國購買茶葉等商品運回英國或者銷售到世界各地(如引發美國獨立戰爭的“波士頓傾茶”事件,就是英國東印度公司運到北美殖民地的中國產烏龍茶)
一個新的時代已經開始了,但天朝還矇在鼓裡。
任何事物都是內因和外因所促成,在大多數時候,內因的作用更大。1800年,兩廣總督吉慶就曾經指出,鴉片貿易是“以外夷之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