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淑貞正幫忙琴把瓜子、杏仁放在兩格的銀碟子裡,聽見這句話便抬起頭親密地笑答道:“琴姐,讓她說去,你不要理她。”
琴故意稱讚淑貞道:“究竟還是四表妹乘,四表妹懂道理。三表妹,你再說,我就不理你了。”
“真滑稽,難道我這麼大還要人說我乖?”淑華笑道。她說得眾人都笑了。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琴故意賭氣說。她們已經把杯筷擺好了,她便離開桌子,向淑華走去。
淑華看見琴走過來連忙跑開。她剛剛跑過覺民身邊,覺民輕輕地捏住了她的辮子,他對琴說:“琴妹,我給你捉住了。”
“二哥,你幫琴姐,我不答應,”淑華也不掙開,卻帶笑對覺民抗議道。
“二表哥,你放開她罷。哪個要捉她?我不過嚇嚇她罷了,”琴笑道。
“三妹,這幾天我太‘慣使’你,你也學會鬥嘴了。你看四弟嘴那樣滑有什麼好處?你不是也討厭他嗎?”覺民放下淑華的辮子,拉著她的一隻手,半勸告、半開玩笑地說。
“啊喲,剛剛對人家好一點,就說起什麼‘慣使’來了。這樣愛討便宜,真不害羞!當著這許多人給琴姐幫忙,臉皮真厚!”淑華知道她的哥哥現在喜歡她,便放縱地說,而且伸起手指在他的臉頰上劃了兩下。
覺民把嘴放在她的耳邊,說了兩三句話,淑華點了點頭。
女傭黃媽走進屋裡來,問覺民道:“二少爺,現在端菜出來嗎?”
“你先把冷盆端上來。菜等一陣下鍋,太太、大少爺都還沒有來,”覺民吩咐道。
黃媽答應一聲“是”,正要走出,覺民又說一句:“黃媽,酒燙好了,也先拿出來。”黃媽又答應一聲,便走出去了。
淑華走到琴的身邊,琴正在跟芸講話,淑貞在旁邊聽著。琴講完一段話,看見淑華便笑問道:“怎麼你又回來了?你不是怕我敲你嗎?”
“二哥已經替你陪了罪,我現在饒你了,”淑華正經地說。
琴伸起手在淑華的頭上輕輕地敲了一下,又氣又笑地說:“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還有嘞,我替你說出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淑華調皮地笑道。
“三表妹,你倒有自知之明,”琴也忍不住笑了。
“琴姐,你要明白,我剛才是在讓你,是看了二哥的情面。你再說,我就不讓了,”淑華繼續向琴進攻,她對爭辯的事情感到大的興趣。
“好妹妹,不要再說了。就算我說不過你,好不好?”琴親熱地拉起淑華的手說。
“琴姐,你還跟我客氣?現在大家在一起,正該說說笑笑,”淑華親密地望著琴答道。“現在不說笑,將來不曉得哪天大家分散了,要說笑也沒有人來聽你。”淑華的聲音裡並沒有一點感傷的調子。
琴微微皺一下眉頭,她惆悵地說:“你為什麼說這種話?現在大家都在一起高高興興的。”
淑貞坐在紫檀木圓桌旁邊一把椅子上,插嘴道:“二姐在上海不曉得現在在做什麼事情……”
“坐電車,看房子走路,”淑華衝口答道。
“這倒有趣味,二表姐的信寫得真有意思,”芸稱讚道,她的圓圓的粉臉上現出了兩個酒窩。她想起了淑英從上海寄給她的信。
“他們現在會不會想到我們在這兒吃酒?”淑貞懷念地說。
“他們怎麼會想得到?路隔了這麼遠?”淑華順口答道,她的話殘酷地打破了淑貞的夢景。
黃媽用一個籃子把四樣冷盆提了進來:是涼拌蜇皮,椒麻雞,火腿,皮蛋。淑華和覺民把它們擺到桌上去。
“二姐不曉得什麼時候回來?”淑貞的寂寞的心被懷念折磨著,她痛苦地低聲說,她彷彿懷著一個難解的問題,希望別人給她一個答案。
眾人不作聲,這句軟弱無力的話象一陣風吹散了他們臉上的微笑。連心直口快的淑華也被這平日之寡言的女孩問呆了。琴關切地注視著淑貞的瘦臉,她安慰似地低聲說:“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她心裡知道她說的不是真話。
淑華不知道琴的心思,她以為只有她才明白這件事情,她開口了:“回來?二姐決不會回來!三爸肯讓她回來?不打死她,也要趕她出去。”
“三伯伯就這樣狠心?”淑貞恐懼地說,她差不多要哭了。
“你不信,你看罷,”淑華生氣地說,她沒有注意淑貞的聲音和表情。
“三表妹,你不要嚇她,你看也要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