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往日的親熱。
院子裡,熙熙攘攘,亂亂哄哄,村長牛金斗一手拎酒瓶,一手持酒杯,咋咋呼呼地迎上來:蕭科長,秀秀今天出嫁,你這大舅哥咋才回來,罰你三杯!便斟滿一杯酒,遞過來。
這“大舅哥”三個字像鞭子一樣抽打著蕭山,他腦子裡一片茫然,伸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院子裡擺放著六、七張桌子,也坐滿了人,那些人嘴裡鼓鼓囔囔的動彈著,還時不時瞟他一眼。他明顯地覺察到,那些不經意的目光中隱隱流露出鄙視與厭惡。
牛金斗一聲高喊:鄉親們,蕭科長是英雄,是功臣,是咱牛王寨的光榮。來!咱們敬英雄一杯。
在牛金斗的呼喝下,人們才慢慢騰騰地舉起了酒杯。
蕭山看得出,牛金斗是有意討好他,其中也不乏看他笑話的用意,而那些敬酒的人們卻未必出於本意。便從桌上拿過一隻大碗,說:不必一一煩勞,全倒進去。
他高高舉起這碗酒,眼裡閃動著淚花,說:蕭山誠心誠意地感謝眾位鄉親!一仰脖兒,那碗酒就“咕咚咕咚”下了肚。他把碗底朝上一翻,一滴也沒掉下來,說:牛村長,咱倆乾一碗?
牛金斗慌忙躲閃,說:不行,不行,我那敢跟英雄比。
蕭山潸然一笑,說:那我就失陪了。轉身向屋裡走去。牛萬和上前迎住,蕭山一頭撲進牛萬和懷裡,抽泣起來。
牛萬和把蕭山攙進西間,按坐在炕沿上,用袖子給他擦去淚水:不難過,還有大呢!
蕭山吸溜一下鼻子,定定神,起身走向東間。
東間是秀秀住的屋子。一張長方形條几上立一塊尺把長的鏡子,一位中年婦女站在側旁正給秀秀梳頭。秀秀從鏡子裡瞧見了蕭山,她先是眼睛一亮,隨即便垂下眼皮。
蕭山聲音顫慄地:秀秀!
秀秀一扭身,甩給他個脊背。
蕭山又來到這邊,:秀秀!
她把身子又轉向另一邊。
蕭山又走到那邊,拉開那位婦女,站在她對面。
她身子一扭,趴在條几上哽咽起來。
蕭山無奈地仰起頭直視著房頂,嘴唇不住地顫動,淚水溢位了眼眶。
牛萬和走來,把蕭山拽回西間,拂挲著他的肩膀:三兒,不說啦!大啥都知道。好著哩,好著哩!
蕭山只覺一口鹹鹹的東西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這時,院門外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院裡一陣騷動。蕭山心如刀絞,他清楚地知道,這是迎親的人到了。
蕭山被幾個人簇擁著走出屋子。院門外已被迎親的、送親的、看熱鬧的圍得水洩不通。鼓樂齊鳴,鑼鼓手揮動雙臂上下翻飛,嗩吶手脖子上青筋蹦的老高。一排溜兒七、八匹牲口,個個額頭上扎著紅花,鼻孔裡噴著白乎乎的熱氣,瞪著死魚般的眼睛冷漠地藐視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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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金斗伴著一個披紅掛花的男子飄過來。那男子先向蕭山鞠了一躬,然後雙手將斟滿了酒的杯子高高舉過頭頂。牛金斗一伸手抓住蕭山胳膊,說:這是你妹夫,叫鐵抓。這杯送親酒你得喝。
蕭山心裡一顫,怔怔地瞅著眼前這位相貌憨厚的小夥兒,心想,這就是秀秀的男人。在他喝完這個男人敬的三杯酒之後,秀秀就要跟這人走了。而且他還要騎上牲口親自把秀秀送到這人家!是他逼得秀秀走上這條路,他必須吞下自己親手釀的這杯苦酒霎時,只覺得天地倒旋,彷彿被人扒光了衣服吊起來。他感到再也無地自容,奪過牛金斗手中的酒瓶,對住嘴,一仰脖兒,“咚咚咚咚”灌下肚去。一抹嘴,搖搖晃晃趔趔趄趄地騎上牲口。立時,器樂聲、喧鬧聲暴響起來。
秀秀身著大紅嫁衣,蒙著紅蓋頭,由幾個娘們兒攙著跨上蕭山前邊的那匹棗紅馬。她渾身上下彤紅彤紅的,就像一團燃燒著的火,燒得蕭山五臟俱焚。他只覺眼前一黑,一頭栽下馬來。
“啊”人們發出一聲驚叫。秀秀掀起蓋頭,順著人們驚慌的目光望去,見三哥滾躺在地上,她惶恐的呼喚:三哥
八
黃昏時分,蕭山醒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脹痛。屋裡充斥著一股嗆人的酒氣與發酵食物混合後的惡臭。他猛然想到秀秀,支起身穿上鞋推開門。院裡靜悄悄的,北屋門扣兒搭著。院地已清掃過,犄角里依稀可見些許殘留下的鞭炮碎屑,經風一吹,那些紅紅綠綠的紙屑便盤旋著離開地面,在空中稍作停留,就又暈暈然然地灑落在地上。
蕭山晃晃悠悠走出家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