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前問過重蓮這個問題。我說你可是重火宮的宮主,酒劍相伴又是何其瀟灑的事。花遺劍武功不及你,但人家喝酒起來還真是大俠作風。哪像你,平時無比帥氣,一到喝酒就跟姑娘似的扭捏。
他只是笑,不作回答。
女人是水做的,往往酒量比男人好。重蓮要真去練練,絕對比尋常男人厲害。
現在大概明白了些。經歷風雨越多的人,越容易對酒上癮。
男兒有淚不輕彈。酒能夠將淚水化作滿腹烈火,讓人渾噩,讓人沉醉。總是說淺嘗輒止,實際還是會醉。想要不醉,只有不喝。
但真正能不沾酒的人,少之又少。重蓮便是其中一個。
他並不是粗糙且缺乏感情的人,但他理智得令人無法相信。
他不喝酒,或許只是想要讓自己永遠清醒。
總覺得一旦他醉了,便會垮掉。
那次重蓮說要摘星星,我攔腰抱住他,他還在不斷掙扎,說一些莫明其妙的話。先是說,爹,九犬一獒。孩兒是最明亮的那顆星星。對不對,對不對?
一連問了幾十次對不對,他忽然說,凰兒,為了你,我連天上的星星都願摘。然後又重複了幾百次,我要幫你摘星星。
我使勁甩甩頭,站起來倒酒:“別講他的事了。來來,缺大哥,我敬你!”
我萬萬沒料到的是,重蓮不會喝酒也就罷了,缺右眼居然也是個水的。兩三罈子下去,他就開始左搖右擺,滿口胡言:
“這輩子老子覺得最噁心的事,就是被人丟到糞坑裡三個時辰。起來的時候,老子覺得像重新投胎一樣。”
“這輩子老子覺得最丟人的事,就是釋炎那老禿驢把我趕下少室山的時候,那麼多弟子,他把我的袈裟扒了,還生生把我頭上的戒疤颳去……”
他的手下看著他,無言以對。
還好夜深了,客棧里人也不剩幾個。
我和司徒雪天對看一眼,
“這輩子老子覺得最內疚最虧心的事……”他忽然壓低聲音,唯一的右眼往下翻,“就是強姦了般思思。”
我沒反應過來。
“當初喜歡她,她卻喜歡重蓮那小子。有人說她自殺是因為我,我真的良心不安。”
“什麼?”
“所以,我再喜歡樓顰珂,樓顰珂再喜歡林軒鳳,我也不去計較了。林軒鳳死了不說,就是沒死,我也爭不過他——這念頭女人都喜歡小白臉。但是,我還是喜歡她。”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了什麼?”他左右看看,大著舌頭,“我什麼也沒說。”
“林大哥,幫主一喝醉就愛亂說話,您別在意。我們這就送您回去。”
“不必,我們自己回去即可。明天早上我再來。”
司徒雪天道:“早上怕我陪不了你,花大哥早上冒虛汗,我招呼人伺候他。”
“那中午再來。”
翌日清晨,我的背上其痛難當。剛隨著司徒雪天去探望花遺劍,就聽說曲悠延拜訪。雪天請他進來,他大步流星跨入房檻:
“宇凰,你不是要去天山麼。”
“沒錯,一會就出發。不過,我對天山的人很沒把握,還是先打探了再去。”
“那是沒問題,不過你在這裡守個死人做什麼?”缺右眼靠近床,忽然抽氣道,“這是花遺劍。”
“從英雄大會他被白翎擊倒,便一直昏迷到現在。”
“老子就不信白翎有這麼強悍。看看。”他走到床旁,給花遺劍把脈。
“缺大哥還會醫術?”
“噓,別吵。”
我和雪天對看一眼,不禁搖頭。
“什麼破玩意,不就是神雀落日掌麼?白翎自創的武功,傷人無形,但凡中招,必定昏迷不醒。”
“你怎麼知道?”
缺右眼把他衣服拉起,腹部有一道蝴蝶形的紅印:
“有個姓白的小孩給我說的,他還告訴了我解法。”
姓白又是小孩?白瓊隱少說有十八。不過必定是他沒錯。
我怎麼請他幫忙,他都見死不救。缺右眼從來不做救人的勾當,他卻告訴他。這不明擺著鬧著人玩麼。
我道:
“你可以解?”
“不都說了天山人怕少林武功麼。修習過易筋經義外加太祖長拳,反向使用點穴秘法,取個名兒就叫妙手金剛。不過,使用這招需要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