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的傻氣。
好在優優彷彿比我坦然,言語表情並不上掛下連,她用頗為事務性的口吻答道:“這些天睡得不好,所以總覺得噁心,一噁心就吃不下東西。”
“有沒有去看看醫生?”我問。
“沒有。”她說:“前兩天沒心情看。現在,看不看也無所謂了。”
我停頓少頃,開始介入正式話題:“優優,今天有幾個電視臺的記者跟我一塊兒過來看你,他們聽了你對我說過的那些經歷,都覺得很有意思。他們,也包括我在內,都對你和那個小孩之間後來發生的事情……很不理解,甚至很不相信。所以,我們今天來,是想跟你隨便聊聊,聽聽你的想法。我想,我和你,咱們之間也談過好多次了。你把你的家庭、歷史、你內心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毫無保留地告訴過我,我應當有義務再聽聽你最後的想法,對你的一生,做一個完整真實的記錄,你說好嗎?”
優優點點頭,並且,還微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如同曇花一現,短促得接近於無。她在點頭之後,又精神枯萎地搖了搖頭,聲音也顯得毫無生氣。
“昨天這裡的隊長跟我說了,其實我真的不想再談什麼了。大家都是聽他們的,我說什麼,又有誰聽。現在我再說,又有什麼用。我說我沒殺乖乖,你們信麼?”
我語遲片刻,難以回答。信與不信似乎都不宜討論。我換個問法,把差點走僵的場面,調轉開去。
“你現在最想什麼,想你大姐嗎,想不想信誠?想不想對他們說些什麼?”
“不想了。”優優還是搖頭,但接著又說:“前些天我託這裡的民警給我大姐帶話,讓我大姐過來看我,我很想她。可民警說我押在這裡已經用電話通知我姐夫了,我姐夫說我大姐已經不認我了。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夜,第二天想想又有點不信,也不知道我姐夫告我,我大姐曉不曉得。她就我這麼一個小妹,從小帶我就像我媽,難道她真捨得我嗎?”
優優的表情,幾乎像是自問,隨後,又像自答:“不過大姐也沒辦法,她身體不好,現在和我姐夫一起,全得靠他,她也只能全聽他的。她也沒有辦法。”
我說:“你認為你姐夫向公安局交待的事情,是誣告呢,還是說了實情?”
優優看我,那樣子這還用問麼!“你知道的,我姐夫那人,只認錢的。準是誰又給他錢了,他才這樣說我。要不然就是公安局逼他了,他沒辦法,就這樣說我,這樣說我人家就可以把他放了。兩種可能都有。”
“你希望是哪一種可能?”我繼續問,也不知為何要這樣問。
“當然是第一種,第一種至少他會得到錢的。他得到錢了,至少能拿出一些給我大姐看病。”
“那你豈不是太無辜了?”
優優歪頭看窗外,未即回答,良久才說:“我也沒有辦法,連小梅都說不服法官,我又能怎麼樣呢。這些天我想來想去……我心都死了。這是老天對我的報應。”
我不知該再問些什麼,我被優優木然的神態弄得心中難過。我身後一位攝製組的頭頭見場面冷了,便越過我插嘴提問。
“你對那個死去的小孩子,和他親生的父母,有什麼要說的嗎,你想不想對他們說一聲抱歉?”
優優的目光擺正,越過我投向那位提問的先生,她很明確地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答道:“我為什麼要向他們抱歉?”停了一下,優優放低了聲音:“不過我也想了,他們也挺不幸,要是我親生的孩子死了,可能我也要發瘋的。”
提問的人抓住這話,繼續逼問:“你既然能理解他們的心情,為什麼不肯說一聲抱歉?”
優優看著那人,眼睛有些茫然,神色若有所思,她突然哺哺說道:“我想,我想對信誠說一聲抱歉。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信誠對我真的不錯,可我特別不懂事,總是任性發急,動不動就跑出去。我明明知道他身體有病,我不該衝他發脾氣的。現在想想後悔也沒用了,你們就替我向他道個歉吧。信誠是個好人,我知道我這輩子欠了他的,可老天這樣罰我,罰我去死,這樣來說我也算不欠他了。”
我不忍再讓身後那位老兄漫無節制地發揮,用那些譴責性的提問來折磨優優的神經。殺人者固然可殺,但我還是希望能給這位行將上路的女孩一個死前的寧靜。於是我把話題接過,同時換了一種關懷的口吻,向優優提問:“優優,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見面了,你要不要和你的大姐,還有阿菊他們,說些告別的話呢?你要的話,我們正好有攝像機可以拍下來,可以給他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