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跟著她誦讀。她規定我讀30遍,我就不能只讀29遍。母親教我用家鄉常州的口音吟誦古詩。這個吟誦調是我母親從我的大舅公那裡學到的。從此,我讀古典詩詞必吟,不吟便不能讀。如果環境不宜出聲,就在心中默吟。平時母親一面幹活一面吟詩。有好些古詩名篇我能背誦,是聽母親吟誦而聽熟了的。”屠岸說,他願意按照母親教的調子完成誦讀若干遍的任務。“我好像是在唱山歌,對文章的內容則‘不求甚解’,只是覺得能夠從朗誦中得到樂趣。”但長大後“反芻”這些詩文,越來越深入地瞭解其中的含義,成為終生的精神財富。在母親的教誨下,屠岸從小掌握了古詩詞的遣詞造句方法和平仄格律,這為他以後從事舊體詩和新詩創作以及十四行詩的翻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直到今天,有時候屠岸心中默吟起那些詩篇,腦子裡就浮現出母親的形象。薄暮、窗簾前,出現了母親的“剪影”;或者黃昏、燈下,展現了正在做針線的母親的側面———宛若清晰地聽到從她口中流出的一句句唐詩……
小時候,屠岸非常喜歡畫風景畫。在覓渡橋小學讀書時,他的風景畫曾被送入武進縣學生畫展展出,受到獎勵。“我的畫都是透過水彩或水墨對英國風景畫家透納的風格進行模仿,雖然我當時對透納的風景畫的精髓是什麼並不瞭解。”透納始終是屠岸作畫時心儀的大師。如今屠岸到外地旅遊時,也不忘隨身帶上畫筆和速寫簿,“我不是職業畫家,我的畫只在家人和朋友間傳看”。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故鄉如畫的風景、動聽的歌謠,潛移默化地刻映到屠岸年幼時的腦子裡。他學會了用眼睛默默地去看,用耳朵仔細地聽,他所留心的一切,後來都化做了充滿意象的詩句,讓人揣摩和品味。
在母親的吟誦感召下,屠岸漸漸開始偷偷地作起舊體詩來。他說:“那是一種極為艱苦而又有樂趣的勞作或遊戲。要把胸中激發出來的思想或情緒用詩句表達出來,要把一個一個字連綴成句,要照顧到平仄、韻腳、句式、對仗等等,這對於我當時作為一個孩子來說是很難的。但是我苦中作樂,樂而不倦。母親沒有責備我‘不務正業’,相反還拿起筆來認真地作了批改,這對是我極大的鼓勵。”直到解放後,屠岸被調到北京後每有新作,都要寄到後來定居在蘇州的母親那裡,去向她彙報,向她請教,這成了母子之間思想感情交流的一種方式。
綽號“尤里卡”與“詩呆子”的背後
屠岸的母親是開明知識分子家庭裡出來的大家閨秀。她知道好男兒志在四方的道理,因此極力主張屠岸走出相對於全國來說已經狹小的常州,到上海去接受新文化、新思潮的洗禮。1936年,屠岸揮手作別了故鄉熟悉的林木河流,到熱鬧繁華的大上海,考進了當時很難考進的江南名校江蘇省立上海中學。
與故鄉常州比,大上海儼然一個萬花筒。最讓他興奮的是五花八門的各類書刊,他像海綿一樣如飢似渴地吸收對自己有用的知識,並有意識地把這些知識運用到生活中,去理解和探索一些讓他困惑的社會現象。
13歲那年冬天的一個晚上,屋外寒風呼嘯,滴水成冰。不知怎麼,他被一股情緒牽制著,坐臥不寧。屋裡實在待不住了,他索性來到學校的操場上徘徊。天上掛著一輪慘白的月亮,四周靜悄悄的,感受最深切的就是那寒冷如刀的北風。突然,他想起大街上那些衣不遮體的窮苦人,這時候他們該如何度過?有誰去關心幫助他們呢?詩使他找到了表達情感的突破口:“天上是孤獨的月亮 / 我站在操場上 / 想那些衣不遮體的窮人……北風呼呼如狼似虎。”(《北風》)
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屠岸:用生命與美的詩魂擁抱(3)
這是屠岸的第一首詩,雖然沒有發表,其中的一些句子也已忘記,但當時那股情緒衝動一直銘刻在心。正是這種情緒促使他日後走進了革命的隊伍,並不斷挖掘深化自己的思想。屠岸說,在所有的古代詩人裡,他的心與杜甫最接近,特別是在祖國經歷苦難歲月的時候,他和杜甫隔著時空在靈魂深處進行對話。
屠岸的第一首詩發表在1941年12月1日上海“孤島”時期的《中美日報》副刊《集納》上,詩的題目叫《孩子的死》。“處女作是篇散文詩,寫的是一個農村孩子在日寇入侵時為保衛祖國而投奔抗日陣營,最後戰死在沙場上。那時是在抗戰時期,皖南事變之後,是有感而發。但我生長在城市,詩中的人物是憑想象描寫的,詩很幼稚,但感情真實。”屠岸說,“寫詩開始時是由於讀了不少詩,自己感情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