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她的出身,在我看來,山野村姑比書香門第的女子更忠實高貴。”“現在能真心實意待我的也只有這位山野村姑了。”
信是由秀秀私投的,回信寄給下橋機修站一個可靠的工人那裡,由秀秀帶來。父親還寄給他一些香皂、襪子等日用品,是直接寄給隊上的。他把那些香皂、襪子和護膚脂送給秀秀,秀秀不要,說:“村姑用不著那些,我打慣了赤腳,不穿襪子。”二娃強迫她收下,說:“你看到這些,就會想起我,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的情分。”
在出工或收工時,秀秀常站在高高的坡上凝視著二娃哥,相聚交談卻不多,趁他人不在場時才能匆匆見面而欲言又止,會見越是短暫,越能撥亮心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同舍房的人發現週二娃最近比平時更積極、活躍,更愛唱歌;人也更誠實可愛,勞動帶頭,常幫助老弱病殘完成力不勝任的事情,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無窮的勁頭。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第一次被愛情鼓動著,膨脹著青春的活力,像鼓滿了風的白帆在河流中一往無前。唐幹事也表揚他改造表現突出,卻不知道他心中的隱秘。
和二娃最要好的幾個人也看出二娃的愛火正在燃燒,都為他保密,參謀,並設法為他們提供約會地點。
他倆和往常一樣,敘述自己的近況和相思之苦,似乎有多少話要說,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又歸結到隱藏在心底的憂慮:
“你與我相好恐怕無結果,你要等待多少年,這會耽擱了你的青春,服法的人是不能成親的,你兄嫂肯定不會同意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的青春只屬於你一個人。”
秀秀匆忙歸去了,二娃的好友盤問他私下的情話,他是怎麼傾訴的,她是怎樣表示的,二娃既興奮又幸福,一一作答。
“這樣說,秀秀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親過她嗎?你摸過她嗎?你抱過她嗎?”
“沒有,沒有那事,從沒有過”,二娃紅著臉辯白著。
“你為什麼不親她摟抱她呢?”
“我不敢,她一坐在我身邊,我的心就怦怦狂跳,她是那麼純潔的女子,我不能傷害她呀!”
二娃唱起了一首《信天游》
人人都說咱們兩個有,
從來沒有握過你的手;
人人都說咱們兩個有,
自幼沒有親過你的口,
人人都說咱們兩個好,
阿彌陀佛只有天知道……
這就是大家嗟嘆不已的二娃和秀秀的純真誠摯的情誼。可惜好景不長,接著較長一段時間不見秀秀的蹤影。有人傳言,兄嫂知道她和二娃相愛,怎麼也不同意,把他痛打了一頓:“你這女娃子不要臉,怎麼能和一個黴和尚私通!”並四下託媒提親,用鐵鎖封門,再不允許她出來打豬草……
二娃變得沉默寡言,神情凝重,只是不聲不響地埋頭幹活,不再和人說笑,偶而唱幾句《在那遙遠的地方》、《康定情歌》和《對面山上的姑娘》,也充滿憂鬱和悲涼。他本來不吸菸,忽然一個人悶悶地吸起辛辣的葉子菸來。他與友人打平夥煮麵條,放了許多鹽巴和醬油,他說不成;放了許多醋,他說不酸;放了不少熟油海椒,他說不辣。尋求強烈的刺激,大概是心情不好使然。
有一天我去廁所,他悄悄跟進來,突然問我:“王記者,你跟我說句實話,你覺得我們還有希望嗎?我們能夠把牢底坐穿嗎?”我覺得他像是有沉重的心事,應當寬慰他那受傷的心,增強他生活下去的勇氣,便說:“希望是一種個人的主觀感覺,有時覺得渺茫,有時又覺得就在身邊。世道總會變化,窮則變,變則通嘛,你不覺得政局正在起變化嗎?變化總是由數量的漸變發展到質量的突變,當這條路實在走不下去時,上面就會有人來收拾局面,改弦更張的。二娃,我覺得這一天不會太遠了,你可要挺住。”
秀秀出嫁前幾天,和二娃見過一面。局面已無法挽回,秀秀在哥嫂脅迫下答應了那門親事;二娃尚未滿刑,秀秀不可能跟他私奔,只有遷就於命運了。兩人都號啕大哭,成了淚人,秀秀把二娃歷年送她的襪子、香皂、毛巾、手帕、護膚霜等都儲存得好好的,一樣沒有用過,完璧歸趙退還給二娃哥,說:“都是我命不好,不該與你相識,如今連累了你,不然你也不會這樣痛苦,我願把身子獻給你……”
二娃連連後退:“不,我絕不能那樣做,我絕不能傷害你。”
兩人相擁痛哭,這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透明的淚水模糊了眼睛。世界在他們面前成了一片空白。
又過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