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告失敗。
薛承覺咬牙扶額,因為打敗倔強的不是強權,是傳說中來自血脈的天生壓制。
比如他與薛紋凜多對視幾眼忍不住敗下陣來,單純從年紀和輩分上就不得不認輸。
是夜,薛紋凜寸刻不想耽誤,在九衛的掩飾帶領下進入刑房。
樓飛遠自關進刑房不久就被醫治恢復神智,在顧梓恆的鐵腕授命下,大營對樓飛遠不提審不動刑,甚至好吃好喝周全性命。
而目標人物對此視若無睹,採取一種不拒絕不配合不反抗的消極策略。
薛紋凜默默 站在玄傘身後,一身淡青長袍顯得低調樸素。
他越過青年的玄甲周肩,從刑房深處昏暗的光線裡勉強辨識出一個靜坐的人影。
薛紋凜淺淺吸口氣,先被一股撲鼻而來的黴味嗆得直咳嗽,心裡多是自嘲無奈。
濟陽城地牢一日遊、洛屏地牢一日遊、山谷圍地密牢一日遊......
薛紋凜截止到目前的人生算是與牢房妥妥結上孽緣,唯有這次的感受略略不同。這異樣之處還在於被囚禁的目標人物身上。
靜坐的人影覺察有響動順勢站起身,甚至門口的人還沒挪步,樓飛遠自己便主動靠近。
他似乎看清是個熟面孔,也不介意後方還跟著生人,語氣頗是平和親切,“大人今日怎地突然想來見我?或者是您後方那位大人想問話?”
薛紋凜在背後眸光微斂,聽著對方說話語氣,唇面都漸漸抿緊。
他想起來之前顧梓恆的叮嚀,“那小子要麼是張天真白紙,愚蠢無腦可被隨意利用,如同上次行刺那般,要麼是個狡詐鐵桶,耐力與城府極深,與我們窮繞圈子一句實話沒有。”
他一句話主動出擊兼之以退為進,令玄傘果真只顧護住自己後方,慌於應付他的問話。
薛紋凜低眉虛咳,心中旋即改變了原本主意。
這裡是北瀾大營,並非無人識他的邊塞小城,他原想挺九衛在前自背後操控一切,現下他覺得不親自應對,恐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借樓飛遠與玄傘對話之機在一方昏暗角落站定,見玄傘瞥過來的眼神充滿倉皇驚措,徑自道,“是我有話要問,只擔心你無法坦誠相告。”
薛紋凜從暗處微抬下頜,示意玄傘往牢門不遠處的圓桌旁就坐。
果然,樓飛遠眼神並未就此跟隨,卻也不好奇這聲來自暗處的聲音,語氣平平地道,“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大人再問無非舊調重彈,所謂坦誠相告想必也言重,末將知無不言,不言唯不知。”
黑暗裡傳出一聲短促的輕笑,這笑意彷彿充滿無限包容和理解,薛紋凜張嘴先應了一聲是,旋即道,“飛遠,你有行刺統帥之實,可知大營為何留你性命?”
樓飛遠輕踩著腳下溼軟的稻草,似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甚在意,面上堆起諷笑。
“自然要問出我身後主使,誰會相信一個普通小兵會自己行刺?”
薛紋凜輕哼,“你自然漸漸醒悟,自己原來是被兩面夾刀地利用,一面是西京軍樞處,另一面是哪裡?”
樓飛遠的腳步頓時僵停數秒,緊接著馬上似若無狀地重新懶懶走動。
“是啊,你們皆不信我的供述,非要找出那另一面,那些層層向我發指令之中間人,不是悉數就擒了麼?為何還要從我這裡要答案,這的確令我十分苦惱。”
薛紋凜故意沉默片刻,驀然提問,“那我們換個方向聊聊,你可知巡境死亡的那些兵士為何人所殺?你不是一直聲稱是為弟弟報仇的麼?”
樓飛遠又被問話止停腳步,這次他只給薛紋凜的方向留下一個背影。那瘦弱的背影定格許久,徒然發聲,語氣裡有股濃濃的咬牙切齒意味,“是誰殺了我弟弟?”
薛紋凜對這個節奏和效果終於滿意,他甚至感覺到對方已經想要看清自己的面目和身份,也迫切想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這才對,有慾望才有聊下去的可能。
薛紋凜在暗影裡佇立不動,忽而哂笑,“山中圍地明明群聚而居,我亦從未聽說潘夫人有親人兒女,你們至多算同批收養進入圍地,他算你哪門子的弟弟?你又何談報仇?”
薛紋凜不及問完就將眸光悉盡投射,那雙黑暗裡閃動爍爍微茫的眸子裡浮滿冷意和算計,寸刻不離地盯緊樓飛遠的反應。
他此時在暗,樓飛遠在明,只不過彼此早在心中快速築牢堅牆,做好了應付對方心理戰的準備。下一秒,薛紋凜看清樓飛遠舉手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