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一陣譁然。
李姓將軍一個猛子跳起來,裹挾暴怒,“誰許你胡言亂語,你算哪門子蔥?”
在豐睿同側不遠處坐著的眾將裡也冒出另外的聲音質疑,“那支分隊幾乎整隊覆滅,你並非隊伍中人,如何曉得他們出發前鉅細,你手中這令牌本將瞧著眼生,憑你小小都尉一家之言就敢在帥座面前擾亂軍中安穩,其心當誅。”
這話引發竊竊私語,但堂中情形也頗是奇異。
座中有一側清一水玄衣青年,越年長挨著顧梓恆坐得越近,他們大多面容淺淡,目不斜視地徑自端坐,聽完都尉言之鑿鑿均表現得不甚在意,看到周遭交頭接耳也不甚感興趣。
發生騷動的人群大多是軍樞處所屬將領,面容不同程度表現驚異,少數不自在,更甚者有個別,朝都尉瞥過去的眼神頻頻投放殺機。
顧梓恆漠然看著場中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畫面,視線毫不猶豫轉向豐睿。
豐睿臉色難看地沉默半晌,自然感受到顧梓恆不依不饒的目光,頓時也回應得不情不願,“帥座,屬下對他所言之事一無所知,單憑一面之詞如何得信?”
樓飛遠一身挺立,眼神倔強,毫不露怯地直視著主座。
“此中確有隱情,末將只想帥座能屏退左右後容我獨自秘稟。”
盼妤從密道里聽得一清二楚,當即忍不住腹誹,還當著薛紋凜的面宣之於口,“自然不能答應,為何不將營中兵將都集攏一處,何愁無人幫他旁證?若只留他與薛北殷二人獨處,即使真有隱情,難保惹人物議,軍樞處怎會買賬?”
薛紋凜秀麗的眉稍淺淺一折,不鹹不淡地啟口澆滅她的希望。
“你當豐睿什麼人?他若真是心中有鬼,又允准那都尉全須全尾進入帳中,還會在這等顯而易見的事情上犯渾出岔子?”
果然,男人在底下剛說完,長節竹裡傳來顧梓恆清晰的回應,“本王以為豐將軍所言甚妥,就這麼辦,樓都尉留下,諸位將軍可先退下。”
話音又落,清一水玄衣青年紛紛應聲起立,幾乎毫不留戀快速離開。
這廂是豐睿陰鷙臉孔,一臂橫在椅沿抱拳緊握,一副想起身又猶豫不決的樣子,以他馬首是瞻,同側同坐的將領都在面面相覷。
“走。”主座探究的視線再次投射,他只得屈服,順帶身後一眾如魚貫出。
頃刻,堂下獨留樓飛遠一人,顧梓恆好整無暇地靜坐,面容較方才甚至略顯溫和,“只有本王在,現下可以說吧?”
樓飛遠定神看著他,又往屏風處瞧了一眼,喉嚨乾澀,“屏風後還有人,末將不敢說。”
顧梓恆瞳孔微縮,“你比豐睿,有膽量。”
對方微微垂首,只是將那張令牌緊緊攥在手裡。
兩人用沉默對峙,終於還是顧梓恆先發聲,還揚高調子,“你們倆先出去。”
少頃,肇一和玄傘滿臉愛莫能助地走了出來,看得顧梓恆額角一抽。
“說說看,方才他們這般質疑你,我聽著有些道理,應該要解釋。”
樓飛遠蒼白著臉,“分隊中,有末將的兄弟,他一直對巡邊任務有所質疑。”
他接收到顧梓恆鼓勵的目光,舔了舔乾裂的唇繼續道,“我們兄弟二人是最早一批前來北瀾的兵將,當時主要戰地集中在無人之境——”
戰火最初並未蔓延至西京,暴亂零星發生在長齊與祁州,但這兩國駐軍分佈相對偏移,邊境守軍實力相當薄弱,王廷遠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向盟國求助。
“我們接到任務時,只是協助兩國守軍共同抗敵,其實三境守軍之間並未產生矛盾,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我們漸漸發現各自上峰的關係不大對付,下面兵將只有服從的份,說和便和,說打就得打。”
顧梓恆插了一句,“三軍上峰不合時,是否無人之境的挑釁平息了不少。”
樓飛遠點點頭,“的確如此,能一致對外時,長祁二軍與我們並無差別,都是普通百姓家的子弟,能不打仗,誰願意主動為難製造殺戮?”
顧梓恆叩著桌面,“可是本王來之時聽說,長齊宮變之後,形勢又發生了變化?”
樓飛遠一臉茫然,“這等內廷秘事末將不得而知,您來之前,長齊與我軍的關係是遽然發生變異的,幾乎一夜之間,聽我那兄弟說,今日才一起喝了酒,明天便要刀劍相向。”
顧梓恆諷笑地輕叱,“胡言亂語,本王來之前,豐將軍已將奏本遞上朝廷嗎,你這般形容,是意指他有欺君之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