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幽黑密閉,充盈鼻腔的是身旁凜冽清苦的藥香。
美人恬靜在側,盼妤委實高興不起來。
“你到底聽夠了沒有,不如先歇一歇吧?”這是她數不清第幾次悄聲苦嘆。
話音未落,薛紋凜側首忍不住清咳,他倚靠在牆壁不答,神色肅然專注。
規勸無果,意料之中,“你看那小魔王秉性,是個被人佔便宜的模樣嗎?”
她就著昏暗的火摺子亮光往前伸了伸腿,無奈地任憑下半身的酸脹貫穿四肢。
看來薛紋凜對自家孩子真是瞭如指掌到了骨子裡,要麼這餿主意便是由這老子自己開始的,不然誰會在臨時戰地的營帳床榻底下,特地刨一個躲人的大坑呢?
顧梓恆偏偏就幹得出來,薛紋凜還偏偏一找一個準。
也算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吧,盼妤一面想一面太陽穴隱隱發抽。
密室不但在床榻正下方,裡面更設定了直通議事堂的長節竹,兩人在發覺有人入帳之前就躲了進來,直到此刻,已將適才堂前一切鉅細盡收耳朵。
那都尉還在陳述自己所目擊的一切,盼妤想到的卻是另一樁事。
她惦記自己本來有機會去顧梓恆那偷訊息,然後拿去給薛紋凜做人情。
可姓豐的一攪和,自己在薛紋凜面前建功立業以圖討好的目的算是落空了。
女人忍不住長吁短嘆,“我瞧著薛北殷以一敵十綽綽有餘,你何必這般費神?我反而不懂,姓豐的如何就入了軍樞處的眼?專幹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兒,虧得當年我還以為是個狠辣角色。”
男人偏首時連秀挺的鼻尖都不現,微光盈爍間,墨藍的低領袍衣僅僅敞露了幾筆優美利落的頸線,而後自然柔滑地順接到清癯的臉部頜面。
他一直不曾正面理會盼妤,聽完這話半晌,卻是似有似無地低低哂笑。
“怎麼,我說得不對麼?”盼妤自然不會放過身旁的任何一絲異動。
兩人從頭聽到尾,亦分析方才發生的一切。在盼妤聽來,豐睿越來越像小題大做想要給顧梓恆難堪,但伎倆太鄙陋,且遞刀人太愚蠢。
“誰說孤擔心阿恆?另外,你真以為豐睿目的是與他爭奪兵權?”
薛紋凜這才旋身輕語,眼簾自然回閃時,顯露如星河般瀲灩的瞳眸,但他狀況算不得很好,每每稍稍移動,總能激發喉管裡的濃厚癢意,惹得嗆咳不已。
他抬手習慣性地捂住唇,儘量避免發出聲響,同時,背後也有一雙手恰如其分地準時撫上背脊,相當裡手地安撫順氣。
薛紋凜自然不會抱著安心享受的心態,他並非不想拒絕,只不過二人所處之地推婉空間有限,對方又是個膽大無邊、得寸進尺的人物,實在得不償失。
薛紋凜朝著她的反方向微微側首,耷了耷紙薄的眼簾,不停地自我暗示,不反抗是擔心咳嗽不停,與有意縱容某人上下其手沒有半分關係。
盼妤見薛紋凜莫名沉默,以為在兀自順氣,繼而先行推演,“我聽了大概,不就是此前豐睿迎戰的態度曖昧不明,見薛北殷打了幾個勝仗不甘心屈居之下,如今便以士兵的死迫使那小魔王帶頭強行出兵長齊麼?”
豐睿的意圖,再進一步就是將薛北殷推出去做兩國交惡的根由和決策者,是以才倉促為士兵的死因做定義,完全罔顧真相地急於出兵。
但這手算盤並不很高明,一則薛北殷也不是沒腦子的冤大頭,二則長齊當初自己招來西京大軍,能不能將“報仇雪恨”四個字死死咬住, 本身就存在未知數。
她越發覺得豐睿在明目張膽地以卵擊石,一樁陰謀籌劃得明瞭到令人髮指。
“對付武將果真是簡單。”盼妤思索半天,得出這個結論。
薛紋凜在身旁靜默片刻,忽而沒頭沒尾地點評了一句,“你早些遠離朝堂,對承覺果真只有益處。”
盼妤:“......”我聽得出來你在暗地裡罵我。
她是聽出來了,所以在薛紋凜脊背後加重了幾分力氣,隱含小小埋怨,“我在你面前與在旁人面前自是不同,再說你又不是不知,軍樞要務一向非我所長。”
薛紋凜難得接話迅速,語氣涼薄地認可,“太后最會長袖善舞間立於不敗之地,孤怎會不明白?”
盼妤馬上不敢再說了,這種危險的話題極易令薛紋凜想起自己過去幹過的那些混賬事,她立馬沉默,少頃才語氣乖覺地細語問道,“還請王爺指點一二。”
末了依然還怕薛紋凜接著方才的話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