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心中既是疑惑不解,又對這個御史在此時出言無狀感到憤怒不已。他深知此事背後恐怕另有隱情,這般貿然彈劾,時機實在是不對。
俞鶴倫則是立刻站出來,滿臉惶恐地請罪,表示自己實在不知究竟有何過錯,懇請陛下明鑑。
隆興帝思索片刻後,最終表示本朝以法治天下,若無確鑿實據,僅憑言語誣攻重臣乃是大罪,遂下命李嵇詳查此事,再回奏朝堂。
散朝後,李嵇沒有耽擱,立刻下命都察院派人去徹查此事。
可誰能想到,第二天彈劾俞鶴倫的奏章就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塞滿了隆興帝的桌案。
陛下看到這些奏章後,勃然大怒,將所有彈章盡數發還,並下令在都察院沒有查出結果之前,再有官員上奏彈劾者,必將嚴懲不貸!
那些上了彈劾奏章的官員們見此情形,很快便把矛頭對準了首輔李嵇,紛紛要求他秉公執事,從快處置此事,還百姓一個公道!
李嵇在處理這些奏章的過程中發現,上折彈劾的官員大多都是江南兩淮官員。
於是,他找來一些相近的江南官員前來詢問情況。當衛恙和潘松被叫到政事堂時,屋裡已經坐著戶部左侍郎賀襄,賀襄並非江南人,前戶部尚書倒是江南人,但那位尚書隨謝臏一同下臺了,還連累了原來的右侍郎,導致其外遷遼東,任遼東布政使。
如今戶部全由這位左侍郎代管,尚書與右侍郎之位都空缺著,陛下恐怕是有意選拔親信來擔任這些職位,只是時機尚未成熟,貿然行事恐怕會引發諸多非議。
除了賀襄之外,屋裡還有大理寺卿田燁,他是崑山人;吏部右侍郎童觀,揚州人。除此之外,衛恙還看到了自己的熟人,與他關係較為親近的馬歆、王適。不過,比起端坐在主位上的李嵇、李軻、賀襄、田燁、童觀,他們二人只能畢恭畢敬地站立一旁侍奉。
衛恙進來時,眾人的對話已經進行了很久。此時正在說話的是童觀,他今年四十八歲,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說話時卻帶著濃濃的揚州水鄉腔調。他正當年,是夏崇老大人致仕後尚書之位有力的競爭人選。
“……開春以來,北京城裡的物價不斷下跌,可對於把貨物運到北京的大多數商人而言都是虧本的,因為運價太高,到了三四月,承受不住虧損的商人把貨不再運到北京,而是在江南就地售賣掉,結果江南的物價也開始不斷下跌,大量商人的貨物滯銷,許多官員家裡生意受了影響。
他們中很多人認為是漕運衙門操縱船價導致的,所以才有了這次彈劾。”
“是海運開通的緣故嗎?” 李軻捋了捋花白的鬍鬚,試探著問道。
“不全是,但至少漕運衙門在這裡頭摻和了不少。有傳聞說去年下半年船價的猛跌,就有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 童觀補充道。
“你前頭已經說了,海運線開通後,船價下跌,既然是有人拋的,就有人收了,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為何如今運價卻在高漲?” 李嵇目光犀利,直切問題的關鍵,運價。
這個問題一出,童觀頓時語塞,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他若是繼續說下去,無異於自揭家醜,還是不要為好,畢竟回家還是要面對父老鄉親的。
李嵇見童觀不說話,便把目光轉向田燁,結果田燁卻低頭喝著茶,裝作沒看到他的目光,李嵇心中暗自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問向賀襄。
賀襄比童觀小几歲,但和他是同一科進士,兩人交情匪淺。見李嵇最後問向自己,便沒有迴避,不過他先是反問了李嵇一個問題。
“閣老可知如今江浙造船廠的訂單都排到隆興十年去了?”
“這我還真不知道,鉞之可為我解惑?” 李嵇微微皺眉,好奇地問道。
賀襄謙遜地答曰:“鉞之學問淺顯,如何能為閣老解惑,只是因我代管戶部,對此事略知一二罷了。”
屋內眾人都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從去年中算起,船價就在不斷下跌,拋售潮一波接著一波,好叫讓閣老清楚,如今運河上已經沒有三百石的河船了。
在拋售潮中,第一批接下船的大多虧本離場,手裡的三百石船一艘就是一二百兩,可到手就虧光了。
但這還不算完,接下五百石船的商人也開始虧損。南貨北運京師,原本是比誰家手藝好、會拉客,手藝好的自然賣得好。
可如今市面上出現了一大批質量一般但價格低的貨,這就擠壓了他們的毛利。
問題還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