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響。秋風捲起一片枯葉,正落在他沾了酒漬的皂靴上。
次日清晨,日光熹微,蘊兒攜著禮物,款步邁向賈琮所居的院子。這院子裡瞧著人影稀落,一來三爺尚未成家,沒有諸多內宅瑣事,二來三爺生性寬厚,對下人甚少嚴苛管束,他素日就厭那紛擾是非,不願因著人多生出無端齟齬,平白為難了他這副軟心腸。
因而蘊兒平日也未往三爺院裡多安排人手,此刻,賈琮身旁的大丫鬟霞樂,正悉心備著洗漱之物,預備伺候三爺起身。見蘊兒來了,她眼波一閃,忙不迭迎上前去,二人相視一笑,透著股子親暱勁兒。雖說霞樂是賈璉指派到賈琮身邊的,可賈璉諸事繁忙,賈琮日常起居的瑣碎事兒,實則都由蘊兒一手操持,天長日久,情誼自是不同尋常。
“三爺還未醒?”蘊兒未貿然踏入屋內,在門外站定,笑意盈盈地問霞樂。
霞樂欠了欠身,輕聲解釋道:“昨日爺與陸小爺相談甚歡,多飲了幾杯,回府時還有些醉意,直至晚間尚未全然清醒。眼下剛醒,我正趕著伺候爺洗漱呢。蘊兒姐姐此番前來,可是有要事尋咱們爺?”
“你這小丫頭,倒是伶俐得很。”蘊兒抿唇一笑,打趣道,“放心,是樁好事。依我看吶,你往後的日子,可要熬出頭咯,盡是好日子等著你呢。”霞樂聽了,臉頰微微泛紅,嗔怪地瞥了蘊兒一眼。
“好了,咱們說正事兒。既三爺還未起身,我且去廂房候著,待三爺收拾妥當了,勞煩通稟一聲。”蘊兒收了笑意,神色端莊地說道。
霞樂應了,喚來小丫鬟,引著蘊兒去廂房安坐,自己則匆匆折回屋內,手腳麻利地幫賈琮拾掇,好讓三爺能見客。
沒一會兒,賈琮整束齊整,不見絲毫宿醉的邋遢模樣,一襲青衫,身姿挺拔,穩步邁入屋內,見著蘊兒,當即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動作恭謹,毫無敷衍。在這深宅大院裡,蘊兒待他如親姐一般關懷備至,賈琮這一禮,滿是真心誠意。
“三爺,您可使不得這般大禮,若是叫旁人瞧見了,保不準又要嚼舌根。”蘊兒瞧著,心下既是欣慰又是心疼,忍不住出言提醒。
“姐姐的話,琮兒記下了,往後定改。”賈琮嘴上應著,可這般話說了不知幾回,每回見人,行禮依舊周全,哪有半分更改的跡象。
“霞樂說姐姐尋我,可是有事兒?”賈琮抬眸,目光溫和地望向蘊兒。
“三爺如今已博得功名,年歲漸長,再不是往昔那調皮頑童了,往後言行舉止,愈發要穩重持重些才好。”蘊兒微微蹙眉,又多叮囑了一句,言罷,招手示意身後跟著的小丫鬟,將備好的禮物呈到賈琮面前,“三爺,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自然比不得爺和奶奶的心意重,您可千萬別嫌棄,好歹賞臉收下。”
賈琮見狀,神色間滿是惶恐,忙不迭擺手,“姐姐這是何話,平日裡便是父親,也未曾……”
話未說完,蘊兒便截住話頭,佯嗔道:“三爺,這話可折煞我了,斷斷說不得。”
說罷,她斂了神色,切入正題:“三爺如今有功名在身,卻暫無營生。若您還想潛心苦讀,再攀功名高峰,不知可還有這番心力?”
“姐姐說笑了,琮兒能僥倖考取秀才,已是承蒙上天眷顧,哪還有再考的念頭。”賈琮微微垂首,面上露出幾分侷促。
“既如此,那我便往下說了。”蘊兒輕輕頷首,“爺念著您,知曉您有主見,便差我來與您商議。通州總管府下頭,現有個糧道官的空缺,您若願意,可前去赴任。若是不願,也好有別的安排。”
此言一出,賈琮尚未及回應,身後的霞樂已是喜形於色,難以自抑。糧道官,這在眾人眼中,可是個油水頗豐的肥差,多少人眼巴巴盼著,能撈著這等美差,簡直能把旁人饞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