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漸漸隱沒在天際,林如海結束了一天在衙署的繁忙公務,步履匆匆地回到府上。一路上,他未曾有片刻停留,向管家詢問了夫人賈敏的所在後,便徑直朝著那熟悉的方向走去。
此時天色已晚,夜幕如墨般緩緩鋪開。賈敏正坐在裡間,神色平靜地喝著藥,身旁一兩個小丫鬟靜靜地伺候著。那藥湯苦極了,光是端藥的丫鬟聞著那股味兒,都覺得心裡發苦。
私下裡,丫鬟們常暗自思忖,夫人這般善良的人,老天為何不多眷顧些呢?夫人身子孱弱,小姐又不在身邊,老爺白天出門辦公,夫人一個人在府裡操持大小事務,實在是辛苦。
賈敏的面容,恰似秋日裡綻放的嬌花,雖經歲月洗禮,卻愈發添了幾分成熟與溫婉。她的眉眼間透著優雅,眼眸猶如一汪清泉,澄澈而明亮,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精心地挽成了江南流行的髮髻,幾縷碎髮垂落在白皙的臉頰旁,身上所穿的服飾,盡顯江南的婉約風尚,質地輕柔的綢緞,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輕輕飄動,衣角處繡著精緻的花紋,每一針每一線都透著勳貴之家獨有的考究與奢華,不經意間流露出管家女主人的威嚴。
她面色平靜地端起藥湯,輕輕抿了一口,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她卻似飲甜茶一般,神色安然。就在她喝藥的功夫,林如海走了進來。
林如海進屋後,目光立刻落在賈敏身上,關切地問道:“敏兒,今日覺得如何?”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疲憊,卻又滿是對妻子的關懷。
賈敏抬起頭,臉上綻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輕聲說道:“挺好的,你先去換身衣裳,免得汗溼衣襟,身子受風。” 說著,她微微蹙了蹙眉。
七月的江南,酷熱難耐。賈敏身子弱,既受不得炎熱,又享受不了冰敬,只能讓屋內多通風。此時正值一天晝夜交替之時,這般天氣,即便靜坐著也會汗流浹背,更何況林如海勞累了一天。
林如海微微點頭,依了賈敏的話,他也實在不想讓自己的汗臭燻到心愛的妻子。賈敏見狀,指了指身旁一個伶俐的小丫鬟,說道:“薄兒,你去伺候老爺換衣服吧。”
待林如海換完衣服回來,賈敏剛好喝完了藥。林如海走到她身邊,輕輕坐下,問道:“敏兒,這藥喝著如何?”
賈敏放下手中的藥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說道:“這藥還是和往常一樣,藥效很好。說起來,還得多虧了璉兒,找的大夫配的這方子,我才好受了許多,就是吃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好。”
林如海輕輕頷首,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意,說道:“吃著好就好,若是實在好不了,老天不作美,這藥我們也吃的起,就是苦了你了。”
緊接著,夫妻二人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了京中黛玉的近況。
賈敏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蘊兒那丫頭寫信來說,黛玉已不再在先生那兒讀書了,不過其餘都好,日常吃住都好得很。鳳姐兒如今管家,對黛玉也關心得很。”
林如海微微點頭,輕聲應承著,可當聽到賈敏說黛玉師父已離去的訊息時,他的心猛地一沉。他自然知道黛玉師父是誰,嘉興衛恙,京中邸報上顯示此人已經到兵部就職了。他轉念又想起今日見的顧嶷,只覺京中形勢愈發複雜,突然腦海中又有一念:如今青年才俊志遠氣盛,讓人生羨,而自己如今已然老去。
不過,這哀嘆並未持續多久,他的心中很快又被對家人的牽掛填滿。他心下只希望能守著這個小家,為女兒玉兒謀一個好未來,於他而言,便是人生之大幸了。
屋內,暖黃的燈光輕輕搖曳,映照著夫妻二人相依而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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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賈璉又收到謝鱗寫的信,信裡的意思很簡單:七月二十八日,一對衣衫襤褸、久經風霜的老夫婦攜一幼孫,在京城正午時分敲響了順天府門前的大鼓,升堂之後狀告漕運衙門侵吞家產、謀財害命,設計謀害其子一家三口,僅存一孫倖免。
訊息很快在京城傳開,不到兩日,京城百姓上至宮中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皆有耳聞,酒肆茶樓非議不斷。七日後,城中便有兒歌傳開,陛下震怒,下令嚴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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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京城外頭的熱鬧,寶玉卻別有趣味。
自年初金榮離奇死去後,族學迎來了一位新的教書先生。這先生是個極為古板的老夫子,教學風格嚴謹刻板到了極致,整日裡只讓學生們死啃四書。想必是得了賈政的授意,但凡族學中的子弟犯了錯,他動不動就罰站、罰背書,寶玉自然也難以倖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