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艾草在案几前埋頭，門口的思思第三次來看，嘆了口氣，小心地換了熱湯守在門口。
在外人眼裡，此刻的艾草正聚精會神地閱讀密報，批閱奏摺，但其實他只是以此做掩飾，津津有味地刷著當下最流行的肥皂劇。
【嘖嘖，修羅場好啊，就愛看這種！】艾草喜滋滋地品鑑一番。
【嚯，大尺度哈！不打碼怎麼過得了審的啊！】
看到這裡，艾草突然反應過來，【關掉，關掉！】
小五聽話地關掉，但十萬個為什麼已經開始了，【主人，剛剛他們是要幹嘛啊？】
【做壞事。】艾草一本正經地編瞎話。
【可是我看他們都很高興，主人也很興奮啊，讓人開心的事也是壞事嗎？】小五不理解。
艾草臉一紅，他看得一時入迷，竟然忘了旁邊還有一個未經人事的系統，一不小心露出老色批本質，這會兒還得騙過一個能測心率測謊的系統，可難倒他了。
就在艾草發愁的時候，德勝走了進來。
先是恭敬地給艾草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通紅，神情激動，“奴才謝陛下的大恩大德！”
“起來吧。”艾草表面雲淡風輕地放下手裡的奏摺，心裡想得卻是：你來得正好，我還要謝謝你的大恩大德呢！
“往後，德勝的這條命就是皇上的了！”下首跪著的德勝看著老成，其實也不過才十六歲。
他本姓朱，叫朱遠，有一個大他五歲的姐姐，姐姐十三歲那年，為了給他湊上私塾的學費主動進宮當了婢女，沒想到第二年，不明不白死在了宮裡，全家耗盡家財贖回了姐姐被泡地發白了的屍體，只一個破席子裹著。
當年才九歲的他看著素日最愛美的姐姐就那麼腐爛在花樣的年紀，聽說姐姐是得罪了太后身邊的紅人，這才落得如此下場，父母只道是世事無常，沒人敢去皇宮為姐姐辯駁一二，他們這樣命如草芥的人，哪裡配得到什麼公允呢！
可朱遠不願，他發現姐姐的手指早被夾斷了，脖頸上還有深深的勒痕，姐姐絕不是不慎落井，為了查明真相，年僅九歲的他，選擇了淨身入宮。
沒人知道，那對於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是多大的痛苦。
可那時候的朱遠想得都是，姐姐死得時候，是否也沒人知道她的痛苦呢？
九歲到十六歲，朱遠在宮裡蟄伏七年，終於查明瞭真相，可榮嬤嬤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他這樣的小太監根本沒法靠近壽康宮，原以為此生報仇無望，朱遠甚至想過，要和仇人同歸於盡。
直到遇到了皇上。
艾草嘆了口氣，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動不動就喜歡許諾把命交給他，柳如晦是這樣，思思是這樣，現在的德勝也是這樣，他要那麼多命幹嘛？自己這條命還等著別人來取呢！
“朕說過，不喜歡看見人跪，還不起來？”對這些孩子，與其溫情細語的勸導，不如佯裝生氣。
果然，德勝立馬站起身，惶恐不安地回稟，“太后身邊的那些人都處置了，霏霏姑娘正看著太后，壽康宮上下也都被監禁，就是……太后醒過來之後一直吵著要見您，還威脅說……”
“不用管她。”艾草捧起手邊的熱湯，暖了暖手，“你沒事吧？”
“……奴才……怎麼會有事？”德勝十分詫異，“大仇得報，奴才高興還來不及呢。”
艾草招了招手，示意德勝走近些。
德勝緩緩走上前，他上過一年私塾，後來進了宮也沒放棄讀書，聽說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他是為皇上做髒事的人，身為人子軟禁母后總歸是不能擺到明面上說的，皇上和太后鬥法，這些宮裡的腌臢事，他知道地太多，總會有被滅口的那天，他就做好了準備，所以此刻就算是皇上要他死，他也心甘情願。
腦海裡劃過無數的猜想，真到了近前，見艾草身上披著的大氅落了下來，他還是伸手幫忙理了理，卻見艾草一把抓住他的手。
“皇上！”
“喝點熱湯吧，思思的手藝不錯。”艾草笑眯眯地拉著人坐下，“這湯很甜，人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心情會好些。”
“奴才……”德勝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他分明很高興啊，這七年以來，他再沒有比現在更高興的時候了！
可艾草沒有多說，只是用那雙溫柔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將一碗梨湯遞到他手上，“你那天說過你和姐姐的故事，如果你還願意講，朕這會兒正好有空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