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銀站在下首,心中隱隱作痛。
艾草卻不管不顧,徑直往下說道,“江南文家曾在黃河水患時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前幾日又給軍營士兵送去冰飲,這些事兒,朕都記在心裡,所以文家只要不涉軍火鹽鐵等國政大事,朕保證不會動文家,皇商的招牌,文公子可以一直用下去。”
“宮裡文公子的人,只要不犯事的,你可以悉數帶走,朕還可以許諾文公子一個心願,就權當這些日子,吃了銀兒那些美味的回報吧。”說到這裡,艾草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一瞬間,文銀恍惚以為,往日的皇帝哥哥回來了。
那下一刻,艾草卻看著他,目光釋然道,“文公子以後不必委屈自己留在這後宮之中,你的世界應該是更廣闊。”
身後的幾位忠僕露出欣喜的神色,可文銀一抬頭,眼眶含淚地泫然欲泣,“皇上,這是……趕我走?”
他討巧賣乖的時候總愛喊“皇帝哥哥”“皇帝哥哥”,聲音清脆可愛,卻聽不見幾分真心,唯有不多的幾次,他喚過“皇上”,每一次都是動了真心。
這一刻,理智告訴文銀,他的目的達到了,他應該立刻下跪謝恩,然後帶著自己的人回到江南,有了這份金口玉言,他可以在生意場上八面玲瓏,再沒有顧忌。
可,他的心卻執拗地想要問個明白。
艾草露出詫異的神色,不知道文銀為何如此發問,弄得好像他是那個負心人一樣,“文公子……”
“銀兒!”文銀攥緊拳頭,顧不上身後還有幾位忠僕,身為文家當家人他不該讓下面的人看到如此失態的自己,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時候自己不問,或許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他近乎失控地大喊道,“皇上忘了嗎,我還是你的銀兒!”
艾草輕笑出聲,“文公子這是跟朕開玩笑呢吧?”
身邊的思思恭敬地遞過一杯醒酒湯,想來早有準備,艾草拿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此刻的他冷清又涼薄,“文公子怕是忘了,曾經在這乾清宮裡,你和……”
文銀大驚,猛地跪地,“別說!求你……別說!”
他這一跪,身後的忠僕也都跟著跪了下來。
文銀眼神泣血般地懇求地看著冷淡的艾草,似乎不敢相信——那件事,艾草居然知道!
是啊,他該知道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可最後,艾草沒有分給文銀半分目光,他只能認命地垂下頭,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面,聲音乾澀,“皇上恕罪,是臣逾矩了。”
艾草還是沒有看他,只是把手裡茶盞遞還給思思,溫聲細語道,“你這煮湯的手藝不錯,以後就住思文宮吧,你進宮這麼久了,也該進進位分了,你說好不好?”
思思笑了笑恭順地回道,“全憑皇上吩咐。”
跪在下首的文銀遍體身寒,他的手指幾乎扣進地面,指尖都滲出血來,他高聲喊道,“謝皇上恩典!”
艾草隨口答道,“這是你應得的。”
不知道這話是對思思的褒獎,還是對文銀的敲打。
“這裡酒氣太重,臣命人打掃了養心殿,日後皇上就換個寢宮吧。”思思扶著艾草起身,只裝作沒有看見跪在地上的人。
“都聽你的。”艾草只由著思思替他穿衣整理,扶著他走出了乾清宮。
等他們走了,文銀帶來的忠僕才敢上前扶起人,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文銀淚流滿面,指尖盡是鮮血,痛苦到了極點。
“公子!公子!”下面的人慌張不已。
文銀仰面露出一個自嘲的笑,“是我活該,都是我的錯……”他恨恨地看著宮門外,那裡早沒有了艾草的蹤影,文銀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養心殿裡,思思檢查了裡外一應用品,這才回到案几前,回稟道,“皇上,以後吃穿用度都需仔細檢查,那乾清宮裡外都帶了毒,雖然臣將薰香換過,玉枕也扔了,但少不得還有其他的問題,所以換個地方是最好的。”
“這些你看著辦吧,費心了。”艾草披著大氅,坐在案桌前,看著傳回來的密報,緊鎖眉頭。
思思看著臉色蒼白的艾草,面露心疼。
如今是暑九天,可皇上卻說冷,平常人只穿一件薄衫都要嫌熱,他卻要蓋上厚厚的大氅,這是已經毒入了骨啊。
想當初,他奉命入宮保護皇上,沒想到第一天就發現乾清宮裡外都是毒,從睡覺的玉枕,到日常點著的薰香,再到平日的吃食,不同種類的毒匯聚在一起,真不知道皇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