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舒心了許多,“那大宋享國多少年啊?”
“陛下請先恕臣妄言之罪。”
迂腐得厲害。趙匡胤揮揮手,趙普會意,道:“太祖皇帝何等胸襟,毋須在意這些瑣節。”
司馬光心定了定,深吸口氣,似乎鼓起不小的勇氣:“如臣所算不錯,陛下得政在後周顯徳七年,是為我朝建隆元年。其後經世大約三百載。此間宋臣時日最晚的,名曰文天祥者,此人被俘時是景炎三年,被囚禁了大約三年……再往後具體臣無法推算,但有人記得我朝於理宗時衰亡之勢已無法逆轉。臣又探知,理宗為太祖之子諱趙德昭九世孫,故斗膽估計,本朝所傳,當在十五世左右。”
“哈哈哈……”趙匡胤大笑,並沒有注意到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弟弟嘆了口氣。自己武人出身,稱帝建國,不想還傳了數百年,十餘代,這般功業,在他這個見慣了紛亂的人眼中,已是十足的了不起了。
夠了,三百年的王朝,已經夠了。笑夠了,趙匡胤心中忽然又生出幾分悵然,百年紛爭,王圖霸業,此刻說來,不過付諸一笑。
德昭,那個二小子,自己都快記不清他的事了,沒想到後來,他的九世孫都做了皇帝了。趙匡胤不知自己心中是欣慰還是感傷。這皇權更迭,最後居然又落到了自己這一脈上,倒也有趣。
“陛下……陛下?”見他出神,趙普又輕聲提醒。
“朕失儀了——但是我朝享國三百載,能夠來到此地的英雄豪傑,不過五十八人?”趙匡胤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具體原因,臣等不知。但是根據臣的推測,來到這裡的,無一不是各個時代的精華。即便強漢盛唐,數百年內能降臨於此者,也不過此數。”趙普雖然說是推測,但是臉上卻是篤定的神色。
“這麼說,我大宋也算是歷代最強的一角了?”趙匡胤的臉上喜色未消,任誰聽到自己締造的勢力有如此成就都會如此。
趙光義也是與有榮焉,趙普這句話同樣也說明,他是被認可的,所屬時代的強者——縱使不如自己身邊那英明神武的兄長,自身的能力也當屬時代前列!
趙普自然是明白兩人心中所想,即便是他在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也難掩喜色。但是眼下話題似乎漸漸跑偏,他只能輕輕出聲提醒道,“陛下,司馬光還沒說完呢,難道陛下不想知道我朝滅於何人之手嗎?”
“不想。人有生死,國有興亡,逃不過的理罷了。”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都吃了一驚。趙匡胤咳了咳,道:“無非是皇帝軟蛋,武人造反。國家傳個十幾代,總會出那麼幾個軟蛋皇帝,軟蛋的故事,有什麼好聽的。”
“陛下!”司馬光又跪下,話語懇切,“臣昨日得知,我朝大好河山,竟亡於化外蠻夷之手。華夏正統竟然遭此不世浩劫……”
“蠻夷不服教化,但是打仗的確是厲害的。”趙匡胤遠沒有跪著的人激動,“天子者,兵強馬壯者為之。我朝三百年後輸給契丹,著實可氣,但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昔日司馬家亦敗於五胡,這種事,不是第一次,恐怕也不是最後一次。。”
“不是契丹人。”說話的是趙普,“臣得知,契丹的遼國後來已被我朝所滅。”
聞得這句話,趙匡胤心情倒是好了些。教訓了耶律小兒,也算圓了心願一樁。
不過,比他更開心的是趙光義。但畏於兄長威勢,趙光義只是攥住拳頭,偷偷揮了揮。
“陛下,依文天祥所言,我朝最後亡於蒙古,是一支比契丹更野蠻的戎狄……”司馬光跪著,言語間竟是流下淚來。
趙普微皺眉頭,知道這些文臣對自己效忠的正統王朝感情深厚,死後難以釋懷是自然之理。但趙匡胤則不然。他生於亂世,比起華夷之別,亂世人心中的“治亂”二字要大得多。建立一個王朝對他來說只是一樁功業,畢竟五代時期,稱帝稱王的不在少數,那些所謂的帝王什麼混賬事都幹過,龍椅坐得熱的沒幾個。也因此傳不了幾代,那些所謂的王朝便煙消雲散。對於趙匡胤而言,一個王朝能傳上幾百年,他心中也覺得滿意了……說不準,還會覺得有幾分僥倖。
自己當初沒有看錯。趙普暗暗地想,偷瞄了一眼面色陰晴不定的趙光義。果然,相比趙匡胤,他弟弟更像個傳統意義上的皇帝。當年同此人合作,也是明智之舉。
“愛卿胸中赤誠,朕領會得的。”趙匡胤說的話也十分直白,“但是往事已矣,愛卿這般失態,又助得甚事?”
“那臣還從幾位將軍口中得知,後來靖康年間,金人居然……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