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依然不肯見我麼?”某個宅邸之外,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面對著門口的小廝,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先生說了,他身體不好,不便見客。”小廝的口齒倒是伶俐,模仿的語氣語調也帶著三分相似,“先生說,君子愛人以德,不能因為先生的病情影響了曹公。”
“時至今日,文若依然在生孤的氣嗎?”曹操仰頭望天。
許昌現在的形勢很奇怪。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百般政務的料理都離不開尚書檯。而尚書檯的尚書令,自然還是當年的荀令君,彷彿一切照舊一般。
但不同的是這尚書令從不上朝,也對,這位尚書令當年是漢家的尚書令,不是曹家的尚書令,他是不必受魏的詔的——但曹操也不來找他。尋常節令的禮賀,都被略去了。平日書文呈遞,也只是軍政事務,一語不及其他,荀彧文前並不加稱謂,曹操也不以為忤。
雙方就在這樣尷尬的沉默中,做著該做的事,保持著和往日一樣的默契。
“主公,又來找文若啊。”也就在曹操和小廝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一個衣冠不整,手裡提著酒葫蘆,面色微醺的男人踉蹌著走了過來,“去告訴你家先生,郭奉孝找他來了。”
“先生說了,如果公達先生、奉孝先生、仲德先生、伯寧先生來找他,只管進去就是,但是,帶的人不能進。”小廝複述著荀彧的原話。
“連這都想到了啊,罷了罷了。”郭嘉再次喝了一口酒,“曹公,奉孝也沒有辦法了。”
“奉孝,你進去吧。”曹操無力的擺了擺手,繼續站在門口。
“文若你啊,裝病裝了這麼久,還是不肯出來嗎?”熟門熟路地走到房間門口,毫不客氣地推門而入,看著眼前正在新燃起一根香的荀彧,郭嘉隨便找了個位置,直接坐了下來。
“我何曾裝病?”荀彧的面色有些冷,像是一塊寒玉。
“也是,心病也是病。”郭嘉點了點頭,“畢竟曹公背叛了你的夢想嘛。”
“果然……你都知道了。”
“當然。公達、二公子,再到元常家的那個小子,基本上把魏國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郭嘉喝了口酒,“說起來也是好笑,元常家的那個小子和那個鄧結巴依然在每天互相指責,不得已之下曹公只能讓一個人在軍營,一個人跟著公達做事,把兩個人分的遠遠的——饒是如此,兩個人依然每天互相揭發。”
“所以,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你做的沒錯,但是很明顯,你的想法錯了。”郭嘉看著荀彧的眼睛,“你應該明白,曹公到了那一步,已經無法回頭了,他的身後有無數雙手在推著他。”
“那他也是可以拒絕的!為什麼放著伊尹、霍光的道路不去走,偏偏選擇了王莽?”
“伊尹、霍光的結局又是什麼呢?霍光還自罷了,伊尹……古書可不止一本,記錄也不盡相同阿……”
“所以,你也認為曹公是正確的咯?”
“當然,就我個人而言,曹公完全沒錯。”
“所以,是我荀彧識人不明?”
“如果你真的還想效忠你心中的漢室,那麼,去宛城吧。”郭嘉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如果想走的話,這裡留不住你。”
“去宛城,呵,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荀彧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只是,我還哪有什麼臉面過去呢,我又要以什麼名義過去呢?”
“身為漢臣,沒有辦法阻止曹公加九錫,行王莽之事;身為曹公之臣,又沒能為曹公徹底謀劃——以漢臣身份,有何顏面面對光武?以曹……魏臣身份,那就是背叛。”
“你啊,總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鬧彆扭。”郭嘉提起酒葫蘆喝了一口,“說白了,不就是放不下那二十年的情分嘛。”
“是啊,君臣相交二十年,到頭來成一場空。”
“你還是儘早下一個決定。你如果走了,曹公會失落,你留下來見他,曹公會欣喜若狂——但是你就這麼不上不下,對你不好,對曹公也不好。”郭嘉繼續道,“許昌現在的形勢不是很好,曹公沒有多少時間分心了。”
“曹公最終還是決定要戰了麼?”
“你知道的,曹公不可能投降,也不可能撤離許昌——光武是不會放過曹公的。”
“他做出當年的事情的時候,可想到了今日?”
“怎麼可能?就算是你也沒想到過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吧。”
“你是來試探我的態度的吧。”荀彧看了一眼郭嘉,“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