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議著離去,卻說那男人閃身進了明月弄無名府,一轉身,眼前驀然立著閤兒,正幽幽望著他。他被生生唬了他一跳,啐道:“作死呢,大白天的嚇人作甚?”脆生生的竟是女子口音。
閤兒偏頭笑道:“人說‘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青天白日的,霜降姐姐又沒做虧心事,怕個什麼呢?人人又說霜降姐姐膽氣最壯,現下被我唬成這般模樣,說出去只怕不被人信呢!”
她一派天真無邪,倒教霜降發作不得,只好嘲道:“小妮子越發牙尖嘴利了,三兩句就堵得我說你不得。若姑娘知曉你有這般能耐,哪日提拔你了,或許不到笈年,也就和我們這些個懸玉使女平起平坐了!”
閤兒又笑道:“姐姐拿我取笑呢!若能做得懸玉使女,自然是閤兒的福氣。只是如今二十四位雖空缺了好幾位,偏姑娘並沒有絲毫髮落下來的意思,只怕不待閤兒十五,就去了天香樓呢!”
霜降冷笑道:“天香樓並非不好,只是不如咱們這裡,姑娘個個是冰清玉潔的。不過它再有許多不好,也好過別的青樓。清明又善待姐妹們,到時憑著妹妹的姿容與聰明,做個天香樓的花魁定如探囊取物。盼只盼妹妹風光淮揚之日,別忘了咱們這些個貧賤姊妹才好。”
閤兒本就面色極白,霜降這番話夾槍帶棒,說得她越發地蒼白了。閤兒眼中略有珠光,卻抿緊了唇強自抑忍著,不讓眼淚落下。霜降看她這副光景,心中很是得意,想了想又問道:“是了,你為何在這裡?”
閤兒笑了笑道:“姑娘讓我在這裡等姐姐呢!我想著姐姐定然不會走後園,是以便守在了這裡。”
“你怎知道我不會走後園?”聽她此言,霜降心中大為警惕,兩眼精光乍放,死死地盯著閤兒。
“府裡的姐妹大多不敢走後園,能繞著那裡就繞著那裡,難道姐姐不是一樣?”
“我……我自然和你們一樣!”霜降結結巴巴強自掩飾道。
閤兒望著霜降,眼中淨是清澈,誠懇道:“我年紀小,入府的時間又晚,姐姐你可知道‘它’是個怎樣的來歷?”
霜降便知閤兒所指乃是後院“辟邪”,心下暗抽了口涼氣,冷冰冰道:“我便是知道,現下也沒時間跟你嚼舌根子。姑娘正等著我回話呢!”
閤兒笑道:“照著規矩,姐姐需得梳洗更衣了才能去見姑娘。姑娘候了姐姐這許久,等著收拾好,只怕已是來不及了。”看霜降急得跺腳,閤兒又道:“不如姐姐說給我了,我代你去回姑娘。”
霜降冷笑道:“你算個甚麼東西,也配常進那園子?且我忙活半天,會教你撿這個便宜?呸,做你孃的青天白日夢吧!”說罷轉身便走了。
閤兒望著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身在這府中,前程只有自謀。我若無些個打算,當真是天誅地滅了。嘿嘿,霜降霜降,我竟不知道,究竟是“它”可怕些,還是姑娘可怕些?”
霜降三步並作兩步回到自己房中。那房間裝飾極簡,除了日常起居擺設之外,並無餘物。她心下焦灼,對著鏡子扯下粘在臉上的面具。因著皮肉粘連太久,且又用力粗魯,麵皮被扯得微微發疼。她哪裡顧得這些?又急急梳洗了,取出簇新的衣物換上,才敢去見蘇靈兒。
到了淡客居,裡外一片寂靜。越是如此,霜降心中越是沒底,情知歸來已遲,卻又不敢貿然進去,只在院中徘徊。過了片刻,聽得門“吱呀”一聲響,出來一個人,正是穀雨。正自焦灼的霜降如見甘霖,一把扯住穀雨,壓低聲音急道:“姐姐救救我!”
穀雨滿面難色,低聲道:“你好大膽子,竟敢讓姑娘久等!她先前還唸了你兩次,如今好半天沒說一句話了,你讓我怎麼說?”
霜降急得汗如雨下,只苦苦哀求道:“姐姐是知道的,我們在外奔走,總有許多意外。且姑娘平日裡最肯聽姐姐的話,姐姐說一句,抵得上我們說許多話,好歹為妹妹周全周全才是!”
穀雨只是推卻,霜降還要再求,聽得裡面有人道:“是誰在外喧譁,可是霜降歸來?”正是小滿的聲音。霜降便知躲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推門進去,尚未開口,便聽得蘇靈兒斥道:“跪下!”
霜降趕緊跪了下去,更不敢抬頭,心中正自墜墜不安,只聽得頭頂冷冷道:“霜降兒,你可知錯在哪裡麼?”
“婢子……婢子……”見得蘇靈兒出口便是質詢,霜降心下反安定許多,眼珠一轉道:“婢子歸來太遲,讓姑娘等久了……”
“你如今是越發出息了,竟揣測起我的心思來。原是打量我看重有擔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