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跪下,將石碑撿到懷中,護寶貝般摟著它,“陽兒,陽兒……阿孃對不起你……叫你等了阿孃這麼多年,我的么兒,我可憐的陽兒。”
言璟彎下腰,拔著山丘上的野草。
上官庭扶起另一塊稍微完整的石碑,他拿起衣袖,擦拭石碑上的青苔與髒汙。
袁婆婆把破碎的石碑拼在一起,她撫摸著裂開的口子:“生前那麼高大的人,死後就睡在這小山下,委屈了。”
“你們父子的石碑,還是我親手刻的。”
較為完整的石碑,是袁婆婆的丈夫。
而她面前這塊碎裂的石碑,是她的兒子。
失去世上最後的依靠與牽掛,袁婆婆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記性也漸漸變差了,最近幾年,更是將兒子已經死了的事給忘了。
她的眼睛,經過一個個難熬的夜晚,哭瞎了一隻,剩個左眼,勉強能見見東西。
“陽兒,阿孃給你帶了饅頭,白麵的,你最愛吃了。”袁婆婆看了看手,發現竹籃不在,有點急:“我的籃子,我的籃子……”
言璟連忙丟下野草:“阿婆別急,沒丟沒丟,在呢在呢,我去給你拿。”
袁婆婆接過言璟雙手遞上的竹籃,道:“謝謝,你是個好孩子。”
言璟同上官庭,陪著袁婆婆在墳邊坐了許久,袁婆婆與久未相見的父子二人,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到家時,左左和右右在灶房裡忙活,祁平在給草藥澆水除草,上官玦與沈圖竹則在院子裡餵雞。
因為害怕而縮手縮腳的上官玦,在看見袁婆婆後,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我……對不起,還有……我……我不是有意的……抱歉。”
袁婆婆慈祥地看著上官玦:“無妨無妨,還得多謝你。”
“來,阿璟,陪老婆子說說話。”袁婆婆把竹籃交給上官庭,“辛苦小郎君,幫我將這籃子放回灶房。”
袁婆婆關上門,拉著言璟坐到床邊,她拍拍言璟的手:“委屈你了,叫了我這老婆子兩日的阿孃。”
言璟紅著眼,頭搖成撥浪鼓:“不委屈,我得多謝阿婆收留,不然我就要帶著上官庭一起露宿荒郊了。”
“你和那小郎君……”袁婆婆猶豫了會兒,繼續說道,“同你一起來的朋友,好像對你格外上心。”
言璟坦誠道:“他是我的心上人。”
袁婆婆鬆了一口氣,連說了兩聲‘那便好’。
“只要兩情相悅,無論男女,都好。”
“可惜我的么兒,沒你有福氣。”袁婆婆惋惜道,“陽兒從前也有位心上人。”
“但我們家沒福氣,好在,那姑娘嫁了戶好人家,也算有了個圓滿。”
袁婆婆摸著言璟的臉:“老天領你到我身旁,也是叫我此生圓滿了。”
吃完午飯,袁婆婆坐在院門口,看著遠處的小河出神。
“你們走慢些,等等我。”
太陽落下山頭,袁婆婆永遠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