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出房門的言璟,腳步一滯。
他轉動僵硬的脖頸,掀起沉重的眼皮,飽含慌張與心虛地看向袁婆婆,同時,袁婆婆也在看著他。
“言……言璟……”袁婆婆稍稍歪頭,她用昏花的視線,描摹著言璟的五官,邊思索,邊喃喃道,“璟……是璟,不是陽……不是陽兒……不是……”
感受到空氣中的凝重,上官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他求助地扯了扯沈圖竹,低聲問道:“怎麼辦?”
沈圖竹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先別說話。”
抬眸,上官玦對上上官庭那摻雜著碎冰塊兒的目光,瞬間,上官玦又默默地將眼珠轉下,禁言看著自己的腳尖。
袁婆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言璟:“陽兒……我的么兒……”
她看著言璟的衣領,耳畔忽然響起一聲,‘阿孃’。
“陽兒啊……我的陽兒……”
“他……”顆顆飽滿的珍珠,從袁婆婆的眼眶滾出,它們滑過滄桑的枯顏,砸進腳下這片承載了一家三口人,一生的土地。
“他死了……我的陽兒,死了……”
一直被迷霧籠罩著的孤島,在迷霧盡散時,露出了它原本的千瘡百孔。
“阿……”言璟斟酌片刻,“阿婆。”
袁婆婆向著灶房走去:“陽兒,喜歡吃白麵饅頭,他最喜歡吃我做的白麵饅頭。”
不一會兒,她挎著竹籃,嘴裡不停呢喃:“陽兒,阿孃來看你了,陽兒,阿孃來了,你等等阿孃。”
袁婆婆腳步蹣跚,朝外邊走著,擋住院門的幾人見狀,一個個都往旁邊退了幾步,給她讓開了一條寬寬的小路。
言璟跟在她身後,上官庭尾隨著言璟。
滿當當的院子,突然空了一塊。
上官玦也想著跟上去,看看能不能尋個機會,彌補一下自己的過錯。
沈圖竹和祁平,分別拽住他的一隻手。
祁平說道:“你就別跟著去添亂了,好好在這等著吧。”
“我……”上官玦委屈道,“我沒想添亂。”
沈圖竹替上官玦解釋道:“他也是無心。”
右右蹲在地上,看著燒雞腿與院裡的老母雞鬥架:“不管是無心還是有意,錯了就是錯了。”
左左拉起右右,拍了拍她那沾土的衣襬:“少火上澆油。”
“哦。”右右添嘴道,“不過,我說的也沒錯呀。”
領路的小孩,早在上官玦說出那句令眾人沉默的話前,便已識相離開。
他小跑至距離袁婆婆小院只有幾十步距離的一座石屋旁,蹲在牆角,他學了兩聲鳥叫。
很快,石牆被搬開了一小條縫,一小姑娘從裡面衝小孩笑,她道:“阿牛哥哥。”
阿牛扭捏地應道:“哎。”
“小槐花,我給你帶了糖。”阿牛把糖全部握在手心,他的手穿過小縫,將糖遞到了小槐花面前。
小槐花驚訝道:“呀,這麼多?!”
她拿了兩塊,然後把阿牛的手指一根根捲起:“孃親不許我吃糖,說是會蛀牙。”
阿牛重新展開手:“你騙人,你孃親哪會說這話。”
“真的真的,這幾日孃親同我說了好多好多話。”小槐花推了推阿牛的手,“我給你看個東西。”
“你先把糖拿走。”阿牛固執道。
小槐花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戳著阿牛的手心,她又推了推他的手:“好了,你將手收回吧。”
阿牛的手抽回,小槐花的手從縫裡探了出來,她揮了揮手裡拿著的紅繩:“給你。”
“今日的糖錢。”
“我阿孃說,再過幾日,她便能帶我出門了,到時候,我去找你玩。”
阿牛握緊紅繩:“好,一言為定,你可不許騙我。”
“拉勾。”
兩個孩童,隔著厚厚的石牆,許下了下次見面的承諾。
通往墓地的路,已經許久沒人走過了,現在長滿了雜草,舉步維艱。
上官庭走在最前面,拿著佩劍砍草,言璟則扶著袁婆婆,靜聲地慢走。
在幾棵長青樹下,有兩座小小的山丘。
山丘前,倒著兩塊石碑,其中有一塊,碎成了三瓣。
袁婆婆手上挎著的竹籃,在她看到碎掉的石碑時,掉落在地。
她哭喊道:“么兒,我的么兒啊……”
“我的兒啊!”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