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尋了處既可以觀察到脂粉鋪子,又十分隱蔽的地方,將已經睡熟的錚錚安頓下來。
脫離了那處,安靜下來後,沈止罹才發覺神識有異,沾染上那福壽膏的神識,彷彿被那味道浸入了似的,帶著一股糜爛的紅。
“止罹?”
“止罹?”
滕雲越看著雙目發直的沈止罹,輕聲喚道,平日裡很快回應的人,在此時卻莫名的遲鈍些許。
這下,連滕雲越都發覺了不對,他看著呆愣愣的沈止罹,握著他手腕的手使了點力。
手腕上發緊的滯悶喚醒了沈止罹,他倉促回神,看向滕雲越。
“抱歉,我走神了。”
滕雲越並不介意這點怠慢,他看著沈止罹帶著些許恍惚的雙眼,面色微沉,低聲道:“不對勁,你較平日,更加遲鈍了。”
話音傳入耳,沈止罹眨眨眼,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滕雲越話中意思。
沈止罹瞳孔微縮,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垂頭看向自己的手。
雙手在朦朧燈光的映照下透著瑩白,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細看下,卻帶著細細的顫抖。
這是不正常的,沈止罹如今雖然疏於練劍,但十數年的基本功不是假的,他的手極穩,可以拈著細長的刻刀雕刻出木刻最細緻的部分,即使是在身體最為虛弱的時候也從未有過失手,何曾出現過手抖的跡象?
沈止罹猛然攥拳,幾乎是下意識想到了那煙霧繚繞的脂粉鋪子。
他轉頭看向滕雲越,滕雲越面色凝重,握著沈止罹手腕的手探出輕柔的靈力,小心翼翼探進沈止罹體內,在經脈中一寸一寸巡梭,不放過任何一處異常。
一圈走完,滕雲越抿抿唇,搖了搖頭,無關靈力的事,若是如此,滕雲越也應有些反應才對。
沈止罹緩緩閉目,內視那一團略略帶著紅的神識,他將這團神識同識海分隔開來,原本是出於謹慎,現在想來,還好自己想到了。
“或許是太過勞累,休息一會兒便好了。”沈止罹扯扯唇角,勉強道。
滕雲越心中憂慮,卻因無從下手,而頗為懊喪,沈止罹如今除了反應稍微遲鈍些,也並無其他不妥,滕雲越也只能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解釋。
“先休息吧,我看著呢。”滕雲越垂頭,低聲說道。
沈止罹點點頭,壓下心頭不安,尋了個舒適地方,和衣而眠。
滕雲越微微側身,為沈止罹擋下拂面而來的風,眼睛看向遠方,警惕著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福壽膏的來歷詭異至極,既然不敢光明正大出現在城中,那定是有所圖謀。
滕雲越眸色深深,一抹狠厲悄然劃過,比秋日的風還要凜冽三分。
說是休息的沈止罹閉上眼,又沉入了識海,神識是他如今最為重要的底牌,萬不能出岔子。
沈止罹分出一小絲清透的神識,試探著探向帶著幾絲紅的神識,纖細的神識觸角甫一接觸上,便悄然染上絲絲縷縷的紅。
伴隨著浸染的紅,一股莫名的愉悅升起,像是走了一輩子路的人,突然坐下了,那股如釋重負般的欣快,讓沈止罹兩頰浮現醉酒般的酡紅。
欣快餘韻尚在,意識還在飄飄然的恍惚中,一股從胸腹升起的噁心感湧上,讓沈止罹喉結滾動,睫毛飛顫。
兩相對比下,先前的愉悅如同甘霖一般,讓人回味無窮。
沈止罹狠狠咬下舌尖,劇痛襲來,沈止罹陡然清醒過來,在這瞬間,他明白了為何脂粉鋪子裡有那麼多的百姓。
噁心感逐漸褪去,彷彿幻夢一般,越來越清晰的只有那股莫名的快感,心中莫名的空虛,只有那股歡欣可以填滿,像是吊在毛驢面前的蘿蔔,讓人不自覺的追逐。
沈止罹緩緩平復呼吸,悚然驚覺,那一絲沾染了紅的神識,已不見了蹤影。
心頭猛的一跳,他的識海較旁人不知龐大多少,這一絲神識,對於他來說不痛不癢,可對於身為凡人的百姓,足可以讓他們精氣神慢慢喪失殆盡。
他回想起了神識所見,在狹小房中吞雲吐霧的百姓,皆是一副形銷骨立,精神恍惚的模樣,連被他檢視記憶的人,身體已經被福壽膏蛀空。
指尖刺進掌心,沈止罹凝神,守定本心,用剔除駁雜神識的方法,將那團淺粉的神識一點點剝離顏色,變為乾淨的清透。
額角青筋突突地跳,沈止罹咬緊牙關,紅一點點被剝離下來,變為一小團粘稠的不明物,顏色也深了許多,讓沈止罹覺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