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偃師?
沈止罹摩挲著手腕上的手串,只覺得種種事情糾纏在一起,宛如一團亂麻,而自己身在其中,連一根線頭都捋不出來。
沈止罹嘆了口氣,將書冊收起,端坐在榻上,神識沉入識海。
沈止罹翻看著識海中微微閃著光的功法,看著功法四周飄渺的霧氣,沈止罹突然福至心靈,對照著書冊上的筆劃看著漂浮變幻的霧氣。
偃師沈,以倡者見長;倡者,傀也,無神無智無生息,以木製之,以神御之;趨步俯仰,信人也。領其顱,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神附於器,以樂合之,可控千具。
沈止罹猛然睜開眼,捂著砰怦跳的心口,用樂器操控,可控制數千具傀儡,若是神識凝練至登峰造極的地步,那豈不是…豈不是軍隊?!
沈止罹死死攥著衣襟,是啊,傀儡無知無覺,不怕疼不怕傷,只聽從主人的命令,這樣的東西,若是成了氣候,世間格局都要變上一變。
覆滅偃師的人,對偃師沈趕盡殺絕的人,是不是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這麼多年依舊追著不放?
沈止罹翻手取出言叔遺物中的木牌,和剛剛魯屑臨身上的木牌一樣材質,紋樣確是不同,從說書人那得到的古籍上也未有記載,卻在魯屑臨所贈的書中有了具象的意義。
沈止罹指腹撫過木牌上凹凸的紋樣,那是偃師沈的族紋。
沈止罹心頭一陣後怕,幸好….幸好他用的是偃師魯的紋樣,若是用的偃師沈,怕是活不到今天。
經過這麼多年的追殺,若不是言叔隱姓埋名,帶著自己做了不需要登記在冊的乞丐,自己恐怕活不到虛靈來的那天。
魯屑臨不拆穿自己,是否是對偃師沈一脈最後的血脈的保護?
胸腔氣血翻湧,沈止罹捂著胸口悶悶咳了幾聲,喉間現出血腥氣,沈止罹身子弓成了蝦米,鮮血溢位唇角。
門外傳來動靜,有人敲了敲門,沈止罹心頭一跳,慌忙將桌上的書冊和手中的木牌收好,咳嗽卻停不下來,鮮血凝成一線,順著唇角落下。
“止罹?怎的又在咳了?”
熟悉的聲線在門外響起,語氣焦急。
沈止罹剛鬆下一口氣,竭力平緩呼吸,卻岔了氣,迎來一波更劇烈的咳嗽。
門外的滕雲越五感敏銳,嗅見淺淡的血氣,聽著門內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和漸濃的血氣,心頭焦急:“止罹?是不是又咳血了?”
半晌聽不見門內的回應,只是一連串的咳嗽,滕雲越急躁起來,他揚聲說了聲見諒,猛然推開門。
沈止罹蜷縮在圓背椅上,地上已經積了一灘血,連綿不斷的咳聲從沈止罹喉間溢位,他臉頰漲紅,清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襟,像是在竭力止住咳嗽。
“止罹?!”
滕雲越大步奔過去,將沈止罹扶起,手撫著沈止罹不斷起伏的胸口。
沈止罹眼角含淚,無力地靠著滕雲越,渾身力氣被不間斷的咳嗽抽乾,喉口像是堵了什麼東西,讓他不斷的吐出血來。
滕雲越急的額頭冒汗,抖著手取出藥丸:“好好地怎麼吐這麼多血?”
沈止罹勉力抬起手,將滕雲越餵過來的藥丸揮開,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被滕雲越急急摟住。
“快吃藥啊止罹,不吃藥病要如何好?”滕雲越將撲倒的沈止罹一把摟住,藥丸不知被甩哪去了,滕雲越摟著沈止罹,一時之間竟騰不出手取第二顆藥。
沈止罹胸腔發出抽風箱似的嘶鳴,滕雲越拍著沈止罹的背,而沈止罹目光渙散,呼吸微弱,咳嗽卻一聲接著一聲地停不下來。
不知是滕雲越的哪一拍有用,沈止罹咳嗽聲驟然加大,喉間異物和著一大口血,猛然噴出來。
沈止罹咳聲漸歇,他軟倒在滕雲越懷裡,氣息奄奄。
滕雲越頭腦發懵,他滿目血色,眼前是沈止罹毫無血色的臉,他雙目緊閉,尖細的下頜被刺眼的鮮血染紅。
滕雲越像是傻了,他微微側頭,不敢看似的用餘光掃了一眼沈止罹吐出的血,一塊指頭大小的血塊混在血泊中,那是沈止罹碎裂的臟腑。
滕雲越心痛如絞,他呆滯地摟著昏厥過去的沈止罹,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當今最具盛名的劍道魁首,二十結丹,五十出竅,百歲便化神,宗門內讚譽如潮的滕雲越,在任城中的一間小小房間裡,摟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的凡人,斬殺數萬妖獸都不曾抖一下的手,現在摟著昏厥的凡人抖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