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麟元神秘的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說道:“我確實在說香江啊,至於蘇董舉一反三想到什麼,那是你的事。”
“.....”
盧麟元繼續自己的闡述:“香江,非常遺憾。在83年之後,進入了超級地租時代,香江在短短的時間內,喪失了幾乎全部的製造業,全部的工業。”
這倒很好理解,高房價會影響一切,香江變成寸土寸金以後,小企業根本買不起土地建廠。而有土地的工廠,還幹個毛,直接賣地發財退休就好了。
高房價的地區,大批退出製造業和工業,幾乎是一個近乎真理的現象。
“蘇董,你知道擁有遼闊土地的我們,為什麼會形成現在這麼高的房價嗎?”
蘇哲其實對這個問題,只是知道結果,包括房價組成部分以及分配情況,但到底是怎麼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的,他還真不太清楚。
“怎麼形成的?”
盧麟元感慨道:“這事,要從很久以前的分稅制說起了,那時候開始上面和地方分稅,地方的稅收主要依據就是賣地收入,這個時候必須以地租作為整個經濟執行或者是經濟發展的動能,經濟就圍繞著土地開始展開,然後因為土地的主權是屬於國家的。”
蘇哲插了一句道:“這個我是知道的,但那時候是因為要集中資源辦大事,也是無奈之舉。分稅制總體來說還是利大於弊的。”
盧麟元說道:“我並不是和你討論分稅制的問題,而是聊房地產。剛才我說到了,土地主權屬於國家,但這個“國家”並不具體,它是一個概念。事實上國家的主權,融合在治理權裡邊,在行政體系裡邊,也就是說在政府手上。”
這時候盧麟元又喝了一杯茶,笑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或者說...再具體一點,其實是在一部分官吏手上。”
蘇哲一徵,若有所思,心裡感嘆道:這盧麟元真不是浪得虛名,有見解,看問題很透徹。
蘇哲也喝了一口茶,靜待下文。
“這個時候,官吏與資本一旦形成合力,就會過度地使用地租。土地的租賃收入構成政府的收入。你可以不太理解我說的租賃二字,其實就是你們常說的賣地。但其實是租,因為所有土地出售的是有年限的使用權,是可以到期回收的。本質上,其實是租,所以其實這套打法,不那麼過分的話,其實是一直可以使用,並且地租其實是一種變相的稅收。”
蘇哲從前也模糊的瞭解一些這裡面的道道,但是今天聽盧麟元系統性的講解,也算了解的更透徹了。
他有些奇怪的問道:“70年的設計,但為什麼現在只不過20年,就成這樣了?”
盧麟元嘆了口氣道:“唉,這其實是誰也沒有想到的。社會的發展並不會按照設計的軌道去走。因為這裡面涉及到合力的問題。地方要發展,機構要賺錢,開放要賺錢,炒房客要賺錢。面對飆升的房間,躺著上漲的土地價格。地方的官員也是人,這裡面是稅收增長,是Gdp的增長,誰又會拒絕呢?”
蘇哲沉默了。
盧麟元繼續說道:“房地產暴漲這條線上,太多利益方賺錢了,地方、機構、開發、銷售、持有、上下游產業,你告訴我,他們誰不希望漲?”
蘇哲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是沒房子的老百姓,不希望啊?”
盧麟元第一次有些驚訝,他無法想象,這句聽起來有些幼稚的話,會從蘇哲這樣的超級大佬口中說出來。
“蘇董,沒想到你這麼幽默。老百姓?”
“什麼事是老百姓說了能算的?”
蘇哲沉默不語,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葉夢泉給兩人添了茶,笑著說道:“這話說的,不是有首歌這樣唱的:當家做主站起來了嘛。”
盧麟元喝了口茶,說道:“我是研究經濟的,我只講客觀事實。我不講什麼願景。”
蘇哲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說的沒錯,只是真相總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罷了,你繼續說吧。”
“地租經濟的背景之下,房地產實際上就變成了一種投資性工具,並且是收益極其可觀的投資工具。它給別人的回報太高,遠遠超過工業的平均利潤。所以在進入房地產高速發展的最近十餘年裡,形成了對工業的擠出。很多朋友一直不理解東南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那些原本很發達的工業城市,現在工業全都沒了。這是因為地租的暴利,產業資本或者是進入製造業的資本會退出製造業,轉而投向房地產。因為那個風險低,利潤高且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