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端著水趕緊衝到正在燃燒的香爐前把裡面的薰香撲滅。
仇風巽今日離開東宮時薰香就已經被李公公撲滅,現在他還沒去點燃剛剛站在門口就能聞到香味,李公公當場就知道不對勁。
撲滅香爐後,李公公趕緊轉身往屏風後面走,滿腦子都是完蛋了。
也不知道站在東宮門口的那幾個侍衛是幹什麼吃的,這都能讓一個大活人潛入正殿。
屏風後的張槿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他慌不擇路的想先把手上的玉佩放回錦盒中去,因為過於緊張他的手都在劇烈的抖著。
那玉佩上打的穗子本來就有點年頭,仇風巽又一直沒捨得換新的,終於在這一刻張槿的粗魯動作中隨著一聲細微的斷裂聲斷了個徹底。
張槿根本沒想到自己抓著的穗子會斷,想趕緊伸手去撈卻沒來得及。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塊精雕細琢的玉狠狠的磕在了桌角上,又啪一聲摔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這一幕被趕來的李公公看了個完完全全,李公公恨不得給剛剛的自己兩巴掌,死腿邁快點啊!現在好了,徹底要完!
幾個侍衛看到李公公的表情才明白過來這件事有多大,他們幾個衝上前去一把將張槿押跪在地。
反應過來的張槿嘴上還在叫囂著,“鬆開我!我父親是中書令!你們區區幾個侍衛怎麼敢這麼對我!”
李公公心說你爸現在是太上皇都沒有用,更別說只是個隨時可以換人的中書令。
站在正殿門外的仇風巽也聽到了那聲傳到他這裡已經很小聲的清脆的響聲,他心下一沉邁步快速往裡走。
隨著他的步伐越發走近,那塊已經碎成兩半斷了穗子的玉佩就這樣出現在仇風巽眼前。
一剎那間仇風巽只聽到了自己耳邊一陣嗡響,所有的事物都離他遠去,他只能看到如同自己此刻的心一般碎掉的玉佩。
此刻別說維持什麼天家威儀,仇風巽險些連身形都有些不穩。
他顧不得四周還有別的人在,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地顫抖著指尖一點點拾起那些碎片。
李公公見狀趕緊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幾個侍衛,讓他們先把張槿帶下去綁好等待發落,這一幕讓幾個人看見不合適。
侍衛們秒懂李公公的意思,心裡沒底又慌亂的迅速捂著張槿的嘴先把人帶了下去。
仇風巽捧著滿手的碎片低著頭忽而落下淚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管是喻向燭還是他的遺物都留不住。
他低垂下眼眸自然也看到了散落在地的少許乾枯花瓣,又抬眼看去錦盒中所剩的花瓣已經無幾。
悲慼與憤怒如同烈火一般灼燒著仇風巽的肺腑,他驀地感覺到喉嚨中湧上一陣甜腥,血順著他的唇縫緩緩地往下一滴一滴的蔓延著。
這可把李公公嚇得夠嗆,轉身就想往外跑去喊太醫。
“李木。”
“奴才在!”李公公剛轉身就聽到了仇風巽喊他,又飛速把身子轉了回去。
“傳朕的旨意,張京不再擔任中書令一職,張家滿門抄斬。”
李公公聞言怔了一瞬,反應過來後趕緊回話,“奴才奴才遵旨!”
在這件事中滿門抄斬這個懲罰其實有點過於重了,肯定會被臣民們議論過於殘暴不仁。
李公公本來思考了一秒要不要勸一下,旋即很果斷的放棄了要勸的想法,臣民議論就議論吧,反正不管怎麼說都是張家咎由自取。
領了旨的他邁步跑出了正殿,他得先去傳太醫來再去傳旨。
李公公離開後整個正殿徹底靜了下來,仇風巽將玉佩碎片捧在心口低聲喃喃,“玉佩碎了向燭,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在喻向燭離開他的半年後,仇風巽因為思念成疾竟出現了幻覺,偶爾恍惚時能看到喻向燭坐在不遠處遙遙的望著他笑。
仇風巽知道這是他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但他始終沒有傳太醫來看,這已經是他最後能“看到”喻向燭的辦法。
從前朝夕相處的人如今卻只能藉著幻覺一見,仇風巽偶爾也會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而現在玉佩已碎,喻向燭留給他的遺物僅僅就只剩下幾封書信和金簪、舊衣,他的念想同玉佩一起碎了個徹底。
他現在只害怕以後會不會連喻向燭的幻覺都看不到了,如果真的如此他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問題仇風巽現在無法得到答案,他的血與淚一同滾落在塵埃中,彷彿已經與飄零散落的乾枯花瓣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