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回到寢殿時,只見蘇漁於窗下獨自解那九連環。背後窗外的雨正下得密。
她想起從前在桐陵的時候,每當小姐有什麼煩心事,也總是喜歡像這樣一個人靜靜地擺弄一些奇巧機關。
雖然她從小到大看到過那麼多次,卻也還是弄不明白,那圈圈繞繞的九連環究竟是怎麼散開的。只記得那如意形狀的框柄在小姐手裡轉來轉去,直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她欲要走上前去,然而躊躇片刻,卻依舊只是停在門口。
她打不到七歲便來到小姐身邊,雖然份屬主僕,但這麼多年過來,也早已如同家人一般。在她心中,小姐就是她最依賴的姐姐。更兼她向來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在小姐面前一貫是有什麼說什麼,小姐也喜歡她的天真,從來不會加以責怪。此刻還是頭一回,有了這樣踟躕不敢言的心情。
九連環在蘇漁手中解開,玎玎璫璫落了一桌子。她卻似乎少有地不耐煩起來,揮袖將它們全都掃到了一旁,只向窗外看順著屋簷滴落的雨了。
雲珠終於艱澀地開口:“小姐……”
卻被蘇漁輕輕打斷:“雲珠。”她語氣一如往常的溫柔,“那些事不要說了。”
雲珠有些意外,抬起頭來看她。
雨天昏昧的天光從窗外透進來,那背對著窗子的人在逆光裡看不大分明,唯有那一片嫻雅如剪紙的輪廓,卻無端令她覺得清靈而美麗、出塵如仙。
房中只有歷歷清晰的雨聲。
良久,她才聽到她再次開口,補充道:“永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方出了壽仙宮,便遙遙看到那瓊枝玉樹般的少年公子從迴廊深處走來,夏槿之站住了步子。
濛濛細雨下的迴廊裡,這樣的一幅畫面實在是賞心悅目,夏槿之一路看著對面的人走得近了,方才微笑著招呼:“五弟。”
夏鳳兮見是他,也止了步子,道:“四哥也來向太后娘娘請安?”
夏槿之道:“是啊。”又道,“對了,過幾日就是冊封禮了,五弟與弟妹終於得償所願,真是恭喜你們了。”
夏鳳兮道:“多謝。”
夏槿之見左右無人,又微笑著道:“聽說這兩日五弟去了好幾次奉常寺,連冊封禮的細節也一一確問,更隱約聽說,五弟還特意籌備了些冊封禮外的環節,似乎是準備給弟妹一個驚喜。原以為五弟對於這些虛禮不會太在意,沒想到為了某人,竟然這麼上心。”
夏鳳兮聽他這樣說,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眼中不自覺掠過一絲柔色,坦白道:“說實話,沒有大婚,我心裡很遺憾。對她,也感到虧欠。所以,我想給她一個完美的冊封禮。不只在於禮儀和排場,我也想給她我的誠意和用心。”
夏槿之心裡也替他高興,笑著道:“看來你已經迫不及待了,幸福的新郎。”
夏鳳兮聽兄長這樣打趣,也淡淡地笑了,道:“的確。說來也奇怪,從前不論是過生辰還是過年,也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一想到冊封禮後,她就當真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我是真的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