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箏看向身邊的女孩子,不禁怔了一下。他正要起身揖禮,卻被又一陣溫柔的聲音制止了。
"千萬不要再給我行禮了,咱們是一家人。大廳裡太悶了,坐在這裡一賞這月色清冷,才是美事一樁啊!箏公子可願陪我?"
巫祖一手託著一盤子糕點酒食,一手提了兩塊暖墊跪下身來。她將軟墊鋪好,又將酒食放在中間,示意殷箏坐在軟墊上,自己也坐了下來。
"箏求之不得,此乃殷箏之幸!"殷箏正身危坐,極是恭敬。
"箏,這宅院我們一家子受之有愧啊!"巫祖並未寒暄客套,也並未長篇鋪排,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沉默著靜靜地看向了殷箏。
"恕箏愚鈍,不知神女此話何意啊?"殷箏掂量著巫祖話裡的分量,單刀直入地詢問了起來。
"燁的事,我很抱歉。這樣白白地住在你這大宅子裡,我更是於心有愧!依著行情這宅院定然價值不菲,我們的財力實在捉襟見肘,只付你那麼幾錠銀子又著實不妥。我在想還是該把這裡還給你。"巫祖說道。
殷箏低頭思忖間拿起了酒杯。
"神女是要攆我走嗎?離我遠遠的,燁便安全了,鬼谷便清靜了。不知殷箏的猜測可有錯漏?"
"的確是因為燁。她喜歡著你,卻也在害怕你,你知道她的性子,我怕你們攪在一起久了,會傷到彼此。"巫祖很坦誠,殷箏卻驚詫了。
"燁她……這……是真的?"殷箏不敢相信燁竟對自己有情意,更沒料到點撥他的竟會是巫祖。
"女子的命運,輕的好似風中的一粒塵沙,柔弱的恍若那湍流上的一片殘花!我是她的長姐,不能不為她考量一生。箏公子乃天地間一雄才,必是要馳騁天下人間殺伐的,燁天真烈性,只怕是……此中悲喜,箏公子你應該能思慮的到吧?"巫祖是真誠又坦率的。
殷箏緊咬著雙唇,思忖著燁的一言一行,終於醒了,他深伏在地久久不起。
"殷箏殘軀敗體何德何能,此生能得燁的一分在意便是極幸運了。箏必要愛惜她一生一世,護她此生周全無虞。"殷箏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悶在地板上卻字字如金。
巫祖尷尬地笑了笑,有些無奈又有些觸動。殷箏他終是捨不得放手的啊!
"人間痴情只在於兩個人的心,做決斷取捨的也只有你們自己。我只盼著你跟燁都好好的,莫負了這情之本真,意之清純。"巫祖向仍跪伏在地的殷箏說道。
"多謝阿姐提醒,殷箏雖湧泉亦難報阿姐的大恩。"殷箏掩不住內心的歡喜笑得合不上了嘴,他的世界暖了也亮了,開心的有些暈暈乎乎的,他一邊直起身子向巫祖揖著禮,一邊跟著燁的輩分直接便認祖歸了宗。
"不論燁做何決定,我都視你為摯友。這人間萬千塵雜皆不會動搖我待你之誠,日月為鑑天地作證!"巫祖的聲音堅定有力,直入了殷箏的心底。今夜,他真正感受到了天地女神的威嚴與神聖。巫祖的每一個字都飽含了大德大智,讓他深深歎服。
"箏絕不敢負神女厚待!"他跪伏在地鄭重地應諾道。
院子裡的篝火燃了起來,火苗越竄越高,殷箏坐不住了,邀了巫祖坐在了篝火前。眾人陸陸續續從廳內走出來,將篝火圍了一圈。燁坐在了巫祖身邊,眼睛直盯著那竄動的火苗,靜默無語。她感覺到了殷箏的歡喜,直以為他心中從未為自己或者什麼其他的"大事兒"掛心過……
"箏,我想送你三樣東西。"巫祖忽然對殷箏說道。
"箏不勝歡喜!"殷箏轉頭看向了巫祖,長在心裡的眼睛卻全都停在了燁的身上。
"一份等待,梅樹上的第一粒春芽,還有,一份期待。"巫祖輕聲道。
"謝神女厚禮,殷箏懂了。"
殷箏接了巫祖的話說道。燁的小眼皮顫動了一下,"懂了"?殷箏這兩個字來的好生古怪呀,她悄悄瞥了一眼殷箏,不禁又看向了巫祖,卻發現巫祖看著殷箏的眼神有著深深的無奈和憂愁,她更是不解了。
觶隔著篝火看著巫祖,整整三天了,巫祖都不曾靠近他,他想到了那陰陽鏡,也想到了那支白玉的簪子,焦心數日,此刻,眼前的火光映照著他微醺的意識,他湧出了熱熱的淚來。他慢騰騰地走到巫祖身前,看著她。
"巫祖,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講。"觶說道。
"我聽著呢,你說。"巫祖回答道。
觶的心頭湧起一股悲涼,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抓起巫祖的手,拉著她就向前院兒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