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箏隨著衡來到了後院兒,見一個八九歲的女娃和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兒,正在亭子內玩耍,見他來了,便遠遠地向他施禮。他停下腳步,深深鞠了一禮後隨衡走進了大廳。
他們喝茶敘舊了許久,衡並未提起燁和巫祖的任何話題。殷箏明白,這是必會有的遭際,竟也不急。他知道作為天神,巫祖即便身處院兒外,也能感知廳內自己的狀態,所以一直都刻意展示著自己對這戰亂紛飛的見解與抱負,可直到天色昏黑,也沒聽到任何喜人的訊息或者留客的熱心話語。
他不禁有些失落了。這樣的處境是尷尬的,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終歸是自己有錯在先啊。
"家裡來貴客了嗎?"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殷箏應聲看去,見一白髮白衣的俊美男子走了進來,他灑脫俊逸恍若仙子,正看向自己。
"在下殷箏,見過仙人。"殷箏有時著實是個實誠人,一陣恍惚間竟把巫鯤當成了神仙,不過也對,有什麼大不妥的嗎?可他竟為這"仙人"的錯失,瞬間面紅耳赤。
"在下巫鯤,見過公子。"巫鯤看到了殷箏的窘迫,即刻低下頭回了一禮。
"衡,'重色輕友'這四個字是怎麼個寫法啊?我看你啊心裡只裝得下春了。我到秦都足足三日了,卻連秦都的長街到底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那些好玩兒好看的,竟都是擺給別人看的。你可是慢待我了啊……"巫鯤坐到了殷箏對面的几案後,向衡抱怨道。
"這秦都好玩兒的地方著實是很多的,只是貧賤尊卑各有所好,不熟悉此地的人還真是一時摸不著門道。"殷箏適時回了一句。
"是啊!衡,今日有客在此,何不暢飲開懷一番?悶了好久了,巫祖想在院兒內燃起篝火烤肉來吃,何不留殷箏一起?怒我冒眛,不知殷公子今日可得空閒?"巫鯤看向了殷箏。
"箏不勝歡喜!"殷箏即刻應諾道。
"既如此,我們便備起酒食來。箏是我多年的朋友,理應受此款待。"衡順水推舟正要出去安排,殷箏極應景地來了幾句。
"前段日子多有叼攏,今日箏便借貴府寶地設宴安席,以謝各位的寬宏與款待。"說著,殷箏招手叫門外一僕從近身來。
"速速辦來!"
那僕從即刻退去,飛也似的跑出了門外。
"今日,我們不醉不休!"殷箏向衡與鯤二人又施了一禮。
"痛快!"巫鯤大聲道。
宴席在不久後便開始了,規制還蠻高。殷箏何其聰明,他覺察到了鬼谷的善意,自是要誠心以待。一眾僕從忙的不亦樂乎,斟酒添菜全心侍應著,那兩個舞姬也來了,起舞助興。樂師們把新譜的曲子都奉了上來,這是殷箏特意的交待。
但百密一疏,也許也是因為殷箏太過謹慎不敢輕易造次,他品味著面前的餐食舉棋不定,本該為巫祖一行奉上見面厚禮的,可事起倉促他竟沒有準備。他努力思索著如何補救這不周到之處,竟一時間沒什麼主意。
巫祖和燁坐在他的對面,他知道這是巫祖刻意為之,她必是想仔細觀察自己以做進一步的決斷。可他卻完全沒有想到,其實巫祖是想讓他直面燁的眼睛。燁就坐在巫祖的身邊,一身紅豔的新衣極是亮眼,殷箏強忍著不去看她,畢竟今日是有著大籌謀的,他不可分心,更不可亂了方寸。
"哪兒哪兒都好著呢……卻為何會成為鬼谷的命門呢?難道毛病出在燁的身上?燁怕是真的會傷到他吧……"巫祖疑慮著,抬頭恰撞見了殷箏真誠的一瞥,她笑了笑舉起了杯中酒,向他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殷箏輕舉酒杯,虔誠一禮過後也一飲而下。
觶和影坐在緊挨巫祖的几案旁,平靜地看著對過兒的殷箏。他一直都是周全的,甚至一吐一嘆,都極盡完美。可這完美架在身上難道不累的嗎?觶有一層憂慮,彷彿面前坐著的是一個錦繡絹布的假人兒,極盡美豔卻總覺得他是不紮實的。
"觶哥哥,這殷箏是漂浮著的,無根無由。你覺得呢?光一口救國的氣兒吊著,若沒了這念想,怕是即刻便要枯朽了。"影忽然說道。
觶轉頭看向了影,笑了。
"你說的……極是啊!他想娶燁為妻,你怎麼看?"
"結親總比樹敵好一些吧……可燁竟不喜歡他,為何呀?我若是燁,定要把這根兒紮紮實實的長在他身上,他只是缺少一個戀戀不捨的家吧?"影思忖著回答道。
"你竟然喜歡他?"觶問道。
"有點兒,你看到他的憂傷了嗎?"影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