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村子裡靜悄悄的,偶爾才有人經過。
陶富特意來門口接亓越陽。
他頭髮油膩膩的,衣服破了好幾個洞,但是戴著一根手串,紅色的石子,看不出什麼材質。
亓越陽隨口問了,陶富有意和他套近乎,張口就答。
“這是村長給我的,”他壓低聲音說,“我媽去求來的,村長就管這事。”
“什麼事?”
陶富左右瞄了兩眼:“哥,你信不信……那個?”
亓越陽說信。
村裡黑乎乎的,樹影也像憧憧鬼影。
陶富打了個哆嗦,又含糊地說:“我家門上,被人潑了……潑了東西。”
“我媽擔心我,就去找了村長,村長會這個。”
“喏,”他舉起手,“這就是他給我的,青魚石的,壓根不值錢。”
聽這話,他似乎還想過賣了這玩意。
亓越陽想了想,說:“我最近經常做噩夢,這東西能辟邪嗎?”
陶富說:“害,做噩夢去找老李。我聽說王大娘之前託他從外面帶了幾片洋人的安眠藥,你找他要兩片唄。”
亓越陽掏出幾張錢,陶富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亓越陽說:“這樣啊,我原來還想也去求個辟邪的東西呢……”
陶富把手串摘下來了。
青魚石有些涼。
陶富奪過錢,笑嘻嘻的:“哥,你就戴這個吧。這可是村長做的,絕對管用。”
“你從別處,求都求不來這種好東西呢!”
他走在亓越陽身後,眼中閃過幾分嘲弄。
人傻錢多。
陶富說是帶亓越陽去玩,實際是帶他去賭錢。
村子裡的小賭場,是徐大娘開的。
徐大娘是個寡婦,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和很多人都有牽扯。
陶富去跟她搭話,手上不乾不淨的。
徐大娘嗔笑:“可別。昨天你媽才來罵了我呢,我可不受你家的氣!”
陶富笑嘻嘻的:“大娘,我是來找你買雪花膏給我姐姐的,我媽怎麼會生氣呢。”
“喲,小依的雪花膏啊,”徐大娘說,“我給忘了。”
屋子裡,幾個年輕人蹲坐在地上,喝五吆三的。
亓越陽看見老瘋子蹲在屋外。
他抱著什麼,縮成一小團,花白頭髮上沾著不知從哪來的泥,抖抖索索的。
亓越陽蹲下,替老瘋子捋下身上的泥巴。
他安安靜靜的,也沒說話,老瘋子斜眼瞅了他一眼,就轉回去嘀嘀咕咕。
老瘋子說:“你看,月亮。”
亓越陽抬頭,看見明月當空,夜幕深闊。
“月亮怎麼了。”
老瘋子說:“我在找人。”
“月亮姐姐。”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輪明月,“月亮姐姐。”
老瘋子抓起一把土往嘴裡塞。
亓越陽想攔他,但他很固執:“餓死了!”
亓越陽無奈,看他吃了兩口土,又呸呸吐出來。
亓越陽說:“你愛吃饅頭嗎?以後我每天給你蒸幾個饅頭,放到屋後面的洞裡,你自己去拿,行不?”
老瘋子呵呵:“不要饅頭。”
亓越陽說:“我可以把饅頭蒸成月亮的樣子。”意思是饅頭也是圓的。
老瘋子來了興趣:“饅頭好吃。”
亓越陽:“……”也沒有那麼瘋。
老瘋子說:“給你。”
他把懷中的東西遞過去,意思是答謝亓越陽的饅頭。
這是……
一塊生豬肉?
亓越陽接過了,才發現,其實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只是花紋非常、非常的特別,乍一看,就是一坨紅白相間、有肥有瘦的五花肉。
“哪來的?”
老瘋子隨手一指:“撿來的。”
“山上到處都是。”
“還有很多小動物。”
他扳著手指頭數:“小牛,小豬,小羊,小腦斧。”
亓越陽嘴角抽搐:“啥?”
老瘋子很認真地說:“小腦斧。”
他轉向亓越陽,亓越陽這時才看到他的嘴巴很特殊。
舌頭好像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莫名的肥大,很容易就說話不清。
亓越陽揉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