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醜,手攥兩把鋒利的菜刀,對著一個碩大的南瓜,罵一句,切一刀,“老騷娘們,我剁你右耳朵!”咕哧一刀,瓜被剁下一小塊,“我再剁你左耳朵!”又一刀,“挖你的眼!剁你頭!割你騷筋!”切下一半,把另一半放正,南瓜冒出汗水一樣汁液,“濺她臉上,“巫雲梅,你去死!巫雲梅,你不能活!”刀刀落瓜,瓜就碎碎成屑。
瓜屑似雪,地上、桌子上、刀上,人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意猶未盡,刀刀入手,穩、準、狠,然後,心中的恨依舊意難消,兩手發麻發酸,扔了刀,就扔了快意恩仇,頹廢地一屁股坐在那兒,淚水就嘩嘩,如同泉湧,想一想:幾十年前,這個被她詛咒的巫氏在鄔河鋪是隻百靈鳥,毀了她的並不是她一直瞧不上的木木如樹的、半醉半醒孫茂軍,也不是讓她吃著灰醋的什麼別的人,而她最應該砍殺的人是劉一德,然而,她沒有臉回到鄔河鋪,更沒有能力去殺了那個奪死她一生代表著幸福的處女寶的畜牲。可憐喲,她才更可憐嘞,潘英笑出聲來,把刀扔了,尹東林老了,沒有牙了,吃不動什麼了,就算巫氏是嫩草,他連牙都沒有。
這兒生個歪瓜,在世界另一個我們並不清楚的地方,就會有個裂棗在等著,與它配對,尹東林和潘英就屬於這樣倆活寶,尹東林木納,象木頭刻出來似的,即使動,也象木偶般,帶著機械般動作,潘英帶著醜,就從孃胎步入這個充滿冷嘲熱哄的世界,長卷了,總覺得營養不良,舒展不開,他們在而立之年,長吁短嘆之中,有好事者,給他們搭了根紅線,初見雙方都很失望,就象兩件殘次品,但日時翻揚,好心人規勸,想想自己,就象驢在坡上,不下後面的鞭子就會毫不留情抽在身上,人言可畏,一推二就,兩個草草率率湊合在一起,象喉嚨唾液,不能一吐為快,就只能忍氣吞生嚥下,世上女少男多,要不到最後,連這裂棗也不給男人剩下。
潘英本來可以不願意的,能讓她挑和揀的,也就那幾個,不是腿瘸的,就是啞巴,再不就是眼瞎的,在這些人扒拉一圈,就越發嘆氣,尹東林雖黑黑如炭頭,也象葫蘆悶,但至少是個全乎人,是瘸子中的將軍,一咬牙嫁了。潘英本來可以不願意的,能讓她挑和揀的,也就那幾個,不是腿瘸的,就是啞巴,再不就是眼瞎的,在這些人扒拉一圈,就越發嘆氣,尹東林雖黑黑如炭頭,也象葫蘆悶,但至少是個全乎人,是瘸子中的將軍,一咬牙嫁了。
沒想到這憨驢有個好手藝,鐵打得漂亮,淬火、成型、修恙、細微之處,整個黃花甸子,找不出二個人,活細,細在頭髮絲處,叮叮噹噹,別人沒飯吃,他的飯堆著吃,潘英不用下任何苦力,手中有的是錢,比如鐵器掉個耳朵,他可以原地鑲上去,比原來還好,只要你畫得出圖,他就做得出你的物,十里八鄉為了這一點點精湛,耗時耗錢,不怕路途遙遠,追著名聲來,錢讓潘英溫存起來,有時倒追著尹東林住上貼,“憨樣呢,不識五穀,不嘗六味呀?”女人扭捏,用肉肉的身子,蹭尹東林,這是示好,示愛的表現,男人女人床上那點事,象油、鹽、醬、醋,調的是味,滋潤的是心靈,打著旋渦的心河,平緩了,日唱夜吟,一轉眼,老了。
隔三差五,巫雲梅那掃帚星,會藉故打刀修鍁,來鐵匠鋪蹭情,潘英瞅著眼滴血,就罵尹東林,尹不回長也不回短,兩個殘缺不全的人,性格或身體,卻不聲不響,把日月過得嶄新,這讓飽受生活折磨的巫雲梅搖頭嘆息。
論喝酒,孫是神,論口才孫更喜歡引經據典,口若懸河,論樣子,孫長到老都細皮薄肉,幾十年下來,只有在喝酒時,酒活躍他的思維,只有酒才能淋漓盡致展現他的與眾不同。只有酒才能將他澆灌得跌宕起伏,沒有酒,他就是一具會喘氣的木偶。
“世上無難事,只怕嘴一張,來,喝水似!”說著,孫就俯下腰,滋溜一口,帶著響,聽著聲,吸個底幹,不論酒懷大小,換了碗也一樣,“酒是糧食精,不喝你得扔!再來一碗!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這只是他喝酒時的一個鏡頭。
“吃飯不喝酒,瞎在世上走!”這是他常用一句語錄。
“酒肉穿腸過,人性心中流!”
“李白斗酒詩百篇,天子呼來不上船!醉劉伶聽說過嗎?凡我大中國,文人雅士,皆以酒為友,阮籍嵇康,竹林七賢,哪一個不是酒司酒魁?酒文化源遠流長,婚喪嫁娶,莫不以酒樂之,酒是超級飲品,酒通上古,連未來,中國要是沒有酒,那麼多藏在人心縫中的藝術瑰寶,就散作煙塵,飄失在歲月長河裡……”
黃興忠站在山樑上,目光卻跌落在醜陋的溝壑中,那裡被層巒疊嶂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