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紅天亮起來,見黃淑霞還在夢裡,走過她敞開的窗戶前,只是駐足觀看,並沒有發出任何打攪的聲音,劉中天沒有稱呼她為“小姐”,而叫“張姑娘”,這個稱呼不倫不類,她沒有反對,黃家雖好,並非久戀之地,北家才是黃興忠最終為她選定的落腳之地,她的心溼了,不是沾一下水的那種溼,也不是浸泡一下從水中拎上來,實則極有情調,象彈琴,把張九紅這架豎琴,彈出她的韻律,種子已經種下,等待是破殼出土,她看一眼暖屋,舒一口氣,悵然若失,清晨,淡淡的霧,象慾望一樣虛虛地瀰漫。
正走著,劉中天就迎面走過來:“張姑娘,這麼早?黃家大院沒這習慣,太太吩咐,中午以後,老爺要帶你去北家!”
“是商量我的婚事?”張九紅地位尷尬,話不宜問得這樣太透。
“不曉得,太太沒有說!”劉中天笑著搖頭,他狡黠如狐狸,深淺他知道,主人的事,哪敢妄言?黃興忠是個有主意的人,豈是他等下人可以決定的?
她不信,劉中天是黃家大院重要決策者之一,他會不知道?蒙鬼吧,劉氏精明,分寸感特別強。
“老爺不是還沒有回來嗎?”這幾天,黃興忠一隻神龍見首不見尾,不似往日,透著神秘。
“回來了,昨個後半夜,這會兒正補覺,我聽太太說的,我也不知道!”
“曉得!”
巫氏雲梅,和鐵匠尹東林之間,在流年曆史的扉頁上,是有過交集記錄的,只不過象流星對撞一下,又沿著自己的軌跡,行走在不同方向,老了老了,到是鬧出風流韻事來,看似不可思議,實則冥冥之中,老天早已註定。
“我他媽瘋了?幹嘛呢?找這麼個雛?自找的,窮人家的女兒,凸起的骨頭,象石頭硌人,我幹嘛福不享,找罪受?”想想整個過程,這是享受嗎?在女人大呼小叫中,急急完成,味同嚼蠟,索然無味,我圖什麼呀?象完成一件工作,用另一隻手捋一下頭髮,甩甩中分頭:“真他媽無趣,早知這樣,我還不如看螞蟻爬樹!”拎起地上衣服,照準樹上砸幾下。
鄔氏望眼欲穿,劉一德忘了這茬。
溪水清漫,陽光迷惘,小橋上,戴著墨鏡和禮帽的劉一德。被鄔氏堵那兒。
“還好吧?”劉一德皮糙肉厚心粗。
“託你的福,還行,那事怎麼說?”鄔氏臉紅,極具委屈。
“什麼事?”他拿下禮帽,??頭,任憑頭皮屑煙塵一樣落。
“裝!你給我使勁裝!”
“鄔姑娘,我這人記性很差,要不你提個醒唄!”
“劉一德,你不得好死!”起身就走。
鄔氏可以等,但肚子不能等,一天天在那兒,不管怎樣極不情願,種子的力量是偉大的,不因人而異,就因這,鄔氏名聲汙了,最早發現這事,是她母親,女兒嘔吐,不斷地乾嘔,傳到鄔啟賢那兒,這個一生貧窮,卻把名節看得比命更重要的男人,暴跳如雷,他從裡到外,把女兒罵個狗血噴頭,罵得鄰里全部知道,還把鄔氏吊門前洋槐樹上打,血流一地,在嗷嗷叫聲中,鄔氏交待出劉一德的獸行。
鄔啟賢一聽這話,就慫了,癱坐地上,抱著頭,公牛一樣,號啕大哭:“天爺呀,這倒如何是好呀?……”劉家名聲不好,但也惹不起。
事後,有人給出主意,有中間人傳話,要劉家負責,劉家雖霸道,但理虧,禍害又是黃花大姑娘,劉敬道當著中間人面,罵罵咧咧:“你個兔崽子,不成器的東西,你怎麼說?娶了她?”
“讓我想想!”
“你想個屁!分明就是不想娶人家,這樣你看行不行?他不娶,我賠錢,他娶了,我花錢!”劉敬道透著精明。
劉家遞來一大筆錢,那意思這事了了,鄔哪有臉面再待鄔河鋪?就帶著身子裡的贅肉,嫁到這邊,尹東林本身就是個悶葫蘆,當時正戀著巫雲梅,兩個人算是青梅竹馬,尹家世代打鐵,說到底,也是個沒出息營生,鄔家當時要了很高的財禮,尹家哪有?但孫家有,所以,鄔就嫁了酒鬼或酒聖孫茂軍。為了賭氣,他娶了帶肚子的鄔秀秀,此時更名巫雲梅,就這樣草草決定一生。
天漏有雨,雨下地滑,鄔雲梅在青苔繡織的地方,摔了個仰面,罪孽深重的胎兒,尚未成人型,汙汙一灘血水,就遊離母體,自此,可以仰頭走路。三年後,巫又懷胎了,誰也不用懷疑,這一定是孫的種,歲月更疊,日子水一樣流走,巫氏和尹東林一直不清不楚,孫死了,她索性肆無忌憚就吃睡在鐵匠鋪。
尹東林的女人潘英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