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地沉默,大家都低著頭,都在察言觀色,都在等待,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
“都不說話,也不是個事,任何人家底再厚,也扛不下這麼個負擔,在這裡,我表個態,誰讓我是鎮長呢?我出一千個現大洋,陸會計,回頭上我家拿,人前是錢,人後也是錢,跟你們說吧,這是硬任務,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陸會計,就從你來,你捐多少?”郝百聲這是在拋磚引玉。
陸鳳行想不到:郝百聲這近乎半開玩笑的詢問,把他給問住了,平時膽小如鼠,集體的錢。雖全在他手上,他象夾皮狗,畏畏縮縮,只要動集體一分錢,他就哆嗦,沒當過賊,還沒有偷,先哆嗦象賊,是真正守著糧倉討飯吃的主,郝百聲這隨意一問,其實也不指望他真能回答,樣子總要做,他臉兒憋得通紅,象猴屁股,虛汗如雨,半天囁嚅道:“我……我還沒想好!我要想一會兒!”說多了他付不起,別看他戴著寬邊眼鏡,人模狗樣,平時甚至還有點桀驁不馴,其實那就是裝出來的,他是正兒八經的紙老虎,說少了,怕郝百聲不滿意,“讓我再想想!再想想!”虛汗像瀑布從兩鬢一條條流下來。
“我知道大家都有困難,可是災難擺在面前,這不是哪個人的災難,是整個中華民族四萬萬同胞的災難,既然大家都吝嗇錢,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你們的兒子送到聯防隊來!”郝百聲臉色驟然變了,“不願意破財免災,那就讓災難,像刀子割斷你們的香火!”
“我兒子,還小,還在上學!”
“我兒子剛娶媳婦,胎還沒有做下,不成!”
……
“那鎮長大人,還有沒有第三條路呀?”
“有呀!那就是帶著你的女人孩子,滾出土木鎮,要逃就逃到國外去,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天下烏鴉一般黑,是老虎他都吃人!你說說:哪裡黃土不埋人?今天只是個吹風會,有些人沒來,我也通知到,明天是最後確定的日子,你們沒覺得最近鎮子上來了許多陌生人?聯防隊成立,勢在必行,他們當警察使用!”
高年豐高調宴請石磨峰,這訊息一時間,在不大的吳窪子鎮上,不用一個上午,就傳到角角落落,人們紛紛猜測這其中的原因,呂如意噘著嘴,雖不滿意,但她不敢說,這男人脾氣太硬,說不要你,是分分鐘的事,他不要的女人,別人還不敢覬覦,就象一件器物,他要不用,只能在那裡放著,直到日月把你磨成沙和塵,隨風盪滌,淹沒在泥土中,更可氣的是:你一旦離開,別的女人,就會象膠布一樣粘上去,他根本不會看你一眼,更不會問你一聲,你得貼著他,把豐腴柔軟的身子粘著他,蹭他,他才瘋子與野獸一樣兇猛,直到你象一條死魚,落在岸上,蹦跳著等待死亡的來臨。
“你又咋了?憋屁一樣不高興?你是不想讓我去高年豐那老家貓那兒吃這頓飯?我告訴你:不成!是男人就得乾點男人的事,受女人左右,憋屈,我做不來,你也別指望,要不你就回孃家!我也知道:他憋不出好屁來!但這是給咱長臉,你看他請過哪些人吃飯?別人請他吃飯,還要排隊,論日子,把你喉嚨裡那口痰嚥下去,你如果生事,就是找死!”石磨峰手中還在機械地動,他是有名的漆匠,活做得讓你翻過來調過去,找不到瑕疵,精湛無比,掙了不少,可他天生就不愛這一行,常常心不在焉,他支起耳朵,在感知外界變化,他希望有一天丟下刷子,乾點別的,雖然他的活多得做不完,想叫他馬虎,似乎不太可能,寧願不做,性格使然,閒暇時,他更喜歡舞刀弄槍,只不過,這玩意兒不能讓他有飯吃,有錢花,他才不得不放下。
在有吳秀枝的時候,他從不把呂如意當個女人,吳秀枝自從第一次見到黃興忠,就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男人,雖然她很失落:黃興忠不僅有老婆,還有男孩女孩一串,且不管他老婆生得怎麼樣,僅就責任而言,也不能有婚外情,如果沒有黃這個災星的出現,石相信:在吳窪子,吳秀枝沒有更好的選擇,只是時間水流,流著流著,就把吳秀枝的心流到姓黃的那兒,他雙手一捧,象天平,稱出女人與女人的質量,一切不言而喻,然而,就是這可惡的然而,鬼使神差一般,黃興忠有一天就走到了吳窪子,居在醉花陰,吳秀枝端個茶,倒個水,他相信沒說上幾句話,吳秀枝就心花怒放,石磨峰掉價掉色。一個外鄉人,不經意間是怎麼打垮孤注一擲石磨峰這點兒愛好的?他姓黃的算哪根蔥?在吳窪子的地界上,除了高年豐還沒有哪個人敢挑戰石的底線,高老了,代表著過去,他代表著將來。涇渭就是那樣分明,但它們的濫觴都在碗口大地方。
初見黃興忠,他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