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折的目光落在手機螢幕上,推送通知的藍白色光暈映在眼底,像是一道微弱的訊號,從遙遠的虛擬世界延伸而來。
《某點小說網<萬有存續之王>斷更公告》,冷冰冰的標題橫亙在螢幕中央,簡短而絕對,如同墓碑上的銘刻。
他的指尖輕輕觸及螢幕,滑動之間,那行熟悉的公告彷彿在指腹下碎裂成資料流的塵埃。
這部小說已經斷更很多年了。
白折盯著螢幕上陳舊的封面,記憶深處那些章節的文字彷彿還殘存著溫度,卻早已被現實的潮水沖刷得模糊不清。
他緩緩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極淺,像是對某種宿命論的默然接受,又像是對自己執念未消的自嘲。他低聲念出公告下方的冷漠提示:
“該章節因不可抗力暫時鎖定……”
輕若嘆息的話語消散在空氣裡,彷彿連回音都不願停留。
他摩挲著螢幕上的404錯誤程式碼,粗糲的指腹在冷滑的玻璃表面緩慢移動,像是在觸碰一塊被時間侵蝕的碑銘。p
4實驗室的燈光蒼白而剋制,映得他的指節骨感分明,青筋若隱若現。
窗外暴雨如瀑,狠狠拍打著防彈玻璃,水流順著窗欞匯聚成道道扭曲的痕跡,像是失焦的光影,又像是古舊青銅器上風蝕的年輪。
水滴撞擊的頻率逐漸重疊,他的視網膜彷彿將這一切解析成另一種意義——
光與影交錯間,年輪的紋理彷彿在旋轉、剝落、坍塌,像一本小說消失的章節,在現實的時間流中被湮滅,無法找回。
滴答。
培養皿裡那滯緩的猩紅色膠體,倏然一顫,旋即劇烈蠕動起來。
粘稠的質地牽扯出無數細微的絲狀紋路,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引力牽動,又像是正在模擬生命最初的分裂與重組。
實驗室的恆溫系統運轉聲低沉穩定,然而此刻,他卻覺得那背景噪音裡夾雜了一絲詭異的迴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回應著他方才的低語。
他收回手指,將最後一管crispr編輯過的腺病毒緩緩推入培養液,針管中的透明液體劃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線,在緩衝液的表面漾開無聲的漣漪。
他的指尖穩若雕塑,注射器尾端的刻度緩慢下降,彷彿時間本身都在這一刻被延展,溶解進培養皿中正在發生的微觀變革裡。
顯微鏡下,冠狀病毒的刺突蛋白正在悄然重組。
玻片下的視野如同一片幽暗深邃的海,病毒的生命結構在其中浮沉,分子鍵斷裂又重連,蛋白鏈的摺疊路徑不斷變換,最終緩緩拼湊出一副詭異的畫卷。
白折眯起眼,調節焦距,將那團正在變異的生物結構捕捉得更為清晰——
那不再是單純的病毒,而是一種更復雜、更接近某種“概念生命”的形態。
那是《血菌孽海噬天病原衍滅心經》之中被記錄過的一種的“孽菌化形”的退化版,那些曾經只存在於記述之中的生物資訊,如今竟以精準的基因編輯術在現實中成型。
他盯著熒光顯微鏡下躍動的影像,恍惚間,似乎看見了每一個鹼基對都在微微顫動,發出某種資訊維度獨有的磷光。
a-t,g-c,生滅交錯,秩序與混沌並存。
那些磷光不似實驗室常見的熒光染料,而更像是一種超越三維世界的微弱閃爍,彷彿在另一層現實中傳遞著無聲的低語。
他的心跳微微加快,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又深邃,意識在這一刻陷入某種幻覺般的遊離。
“小白,又加班啊?”
身後傳來保潔阿姨熟悉的嗓音,帶著日常生活裡最平淡的人間溫度。她推著消毒車經過,橡膠車輪碾過實驗室地面上的消毒積水,發出低沉而緩慢的摩擦聲,像潮水在地磚間暈染,又像某種未被解讀的潛伏訊號。
白折抬起手,按下恆溫箱的應急洩壓閥。
一聲輕微的“嘶——”響起,接著,一股淡紫色的霧氣自箱體內部噴薄而出,順著通風管道緩緩擴散,瀰漫向整棟實驗大樓。
霧氣在冷光燈下呈現出一種不真實的夢幻質感,微粒的流動軌跡隱約勾勒出某種未知的數學分形結構,彷彿空氣本身也被捲入了一場悄無聲息的變革之中。
他望著那紫色的煙霧,手指仍停留在閥門上,微涼的金屬溫度透過乳膠手套滲進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