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了就退休了;另一條,往上走,想辦法把這件事的影響抵消。他認為現在還有條件選擇後者,他還沒有將整盤棋輸掉。
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人沒有看到更多的熱鬧,挺失望的,就怨褚立煬:“老褚,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多好的戲你不讓接著往下演……”
褚立煬說:“我拿你們真沒辦法。我來的時候你們恨不得把我嚼一遍啐了,現在又要看戲……美得你!”
“別介,老褚,分什麼樣的戲,這樣的戲我們愛看。”
“回家看去!”
徐罘只當沒聽見這些話。
徐罘心事重重地向吳運韜轉述了廖濟舟的話。吳運韜由於徐罘的不幸遭遇面色嚴峻,半天不說一句話。
“你覺得老廖的話怎麼樣?”
吳運韜這才說:“老廖的話從道理上講是對的,事情應當讓它過去,現在東方文化出版中心面臨多少重要的問題?但是,老徐呀,咱們東方文化出版中心是一個單位,是一級組織,隨隨便便寫一封匿名信,把一個人折騰成這樣,竟然沒有一個公道的說法?這簡直是……”他沒有說簡直是什麼,“這事在職工中間,不在於有什麼議論,重要的是它嚴重地傷害了你的權威,再怎麼工作?再怎麼工作?事情總要有一個限度呀!一而再可以,再而三就不可以了;你忍不住罵了一個人可以,你從背後捅人家一刀子,鮮血咕嘟咕嘟地冒出來了,就不可以了。”徐罘心裡一緊,真的感覺自己的鮮血咕嘟咕嘟冒出來了,他幾乎可以從肉體上感覺到被捅一刀子的劇痛。“這裡是有一條線的,老徐,這裡有一條線,事情不能越過這條線……現在群眾就在看,看李天佐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以後有沒有事情。我想,如果事情就這樣過去了,群眾中會有很大的反應。”
“會有什麼反應?”
“他們會認為我們軟弱,會認為老徐要不是怎樣就會怎樣,會認為像李天佐對咱們老徐做了惡事也沒什麼,以後就會還有人嘗試再做類似的事情……”
自從廖濟舟和徐罘說事情已經完了以後,儘管他表面上接受了廖濟舟的意見,一切都讓它過去,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訴說著他所受的屈辱。現在,吳運韜的話和那個聲音匯合在了一起,形成為一種他不得不傾聽的吶喊:“不能過去……不能過去……”
徐罘乾嚥一口唾沫,追問了一句:“你說應當怎麼辦?”
“公事公辦,”吳運韜把面前茶杯挪了個位置,表示他的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老徐啊,我一直這樣想,當領導的最要不得的是想辦法整人,這樣的事我們是不能做的。我們要公事公辦。”
徐罘不知道吳運韜要說什麼,帶著疑惑的神情等著吳運韜說下去。
“三年前分房的時候,李天佐假造了一個證明,說他的現住房不是他愛人的,是向一個朋友借的,他屬於無房戶,這樣,東方文化出版中心就給他又分了一套兩居室住房。當時我對這件事就有些看法,但是你知道咱們夏乃尊這個人,大事小事都糊塗,稀哩糊塗的就這樣辦了。房子分到手以後,李天佐一天也沒住,最近聽說是租出去了,一個月兩千多塊錢租金,群眾中反響很強烈。按規定這種情況是要收回住房的。”
吳運韜注視著徐罘。
徐罘就是在這個時候下了那個後來讓他後悔一輩子的決心的。
徐罘犯了一個掌握權力的人經常犯的錯誤。
報復的天性是人性中最為普遍的東西,但這是有害的,尤其是對於強者。一個被地主老財逼得走投無路的人拿一把刀子把老財宰了,這可以說不是報復,只是一種反抗。我們的教科書好像也是這麼說的。但是反過來想一下,如果狗日的老財有一天在大街上遇見那個走投無路的人正在為生死熬煎沒顧上跪下給他磕頭,他就上去劈頭蓋臉把人家打了一頓,那這件事就可以說是報復,因為這不是弱者對於強者的反抗,這是強者對弱者的欺凌,只有欺凌才是準確意義上的報復。
但是問題很複雜,複雜就複雜在對於強者和弱者的界定上。
毫無疑問,有權的人相對於無權的人是強者,但也未必。比如徐罘之於李天佐,現在恐怕就不能說是強者,儘管他手裡有權。可見在生活中還有一些比權力更有力量的東西。李天佐有什麼?有仇恨和卑鄙,有對這個世界一切人一切事的仇恨和鄙視,這種東西遠比權力更有力量。仇恨和卑鄙無邊無際,你無法約束它,因為它不計後果。李天佐的匿名信以及由此引起的一系列事件,都是在類似情況下發生的。
在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