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靜在開學前請了兩天假提早回來,說提前跟秦棠班主任問了學校那邊,小城鎮沒那麼多規矩流程,比城裡好辦。特意趕在報道前一天,單獨找黎也商討轉校的事情。
自然而然聊到錢的問題,黎也不等她繞彎子,主動開口:“這裡學費是多少?”
“這個呀,肯定不比你在城裡,倒也不算便宜,去年還漲了。”陳蘭靜跟她一一掰指頭:“我給你表妹交的學費搭上書本費,都得幾百來塊錢,什麼餐費、學雜啥的零零碎碎還得另算……”
房間裡聲音漸輕,陳蘭靜搬凳子坐著跟黎也隔開一米,梳妝檯原本的東西都挪邊了,空出來的作黎也的書桌,每逢回家住,她用完了都自覺將東西收起來,再把那些瓶瓶罐罐歸位,從來不礙著人。
陳蘭靜一眨不眨盯她,似等著她的態度。
總歸是到哪裡都離不開一個錢字。黎也頓了頓,想到問:“我媽沒把學費轉過來嗎?”
“學費倒是轉了,就是……”
紙頁上的題解了一半兒,黎也筆尖滯緩,偏頜去看。
陳蘭靜欲言又止,黎也問了一聲,她從嗓子裡擠出音:“是你舅連著秦棠那份一塊兒轉我這的。”
“……”
長久的沉默。
黎也淡定低迴頭,陳蘭靜耐心等著,她認真把當下的題解完,腦子也勻了個答覆,看向陳蘭靜:“我忘了,我媽把學費打在我這了,說不能麻煩舅媽來著。”
她爸媽離婚不久,算上秦文秀分到的財產,母女倆不算太捉襟見肘,打在她卡里的錢並不吝嗇,多也算不上——陳蘭靜大費周章來跟她提一嘴,話外之意,幫忙帶孩子都算仁至義盡,攤學費這種有人樂意就有人不樂的事兒。
她不蠢,也不是沒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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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到這天是陳蘭靜載著黎也去的學校,秦棠有輛腳踏車,不跟她們同行。
過了居民樓前邊一條街,是段黎也從未涉足的區域,她在心裡粗略記個路線,也那麼問陳蘭靜,她該怎麼回來。陳蘭靜自不會多跑一趟來接她,是叫她放了學找到秦棠一塊兒,她就不講話了,更努力記清一些能留印象的路口或店鋪。
好在並不算太遠,這個點,臨近學校的早餐攤、湯粉鋪子,三兩搭伴的學生攘往熙來,卻無人著校服,冷天穿短袖短裙、掛脖小背心的女生,趕新潮穿牛仔破洞衣褲的男生,只從大部分的青稚面孔辨出年紀。
黎也緊跟在陳蘭靜身側進校門,雙肩包背得規規矩矩,周身人流往來,騎腳踏車的直起腰,屁股離了坐墊左右擺,叮鈴鈴敲鐵鈴,嗖起一陣陣涼風。
她大致掃一圈,繞過小花臺時抬頭——老教學樓中央砌起白漆灰牆隔開兩側,牆裡豎寫句簡短標語,留白過多,實在沒什麼寫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刻上去湊數。
耳機在踏進辦公室之後便摘下,陳蘭靜帶她去見了秦棠那個班的主任老師,細高挑兒,挺斯文一中年男人,陳蘭靜喊他馬老師。
黎也不大講話,揹包裡的一些完成作業和上學期成績攤出來,問什麼答什麼,走完流程就坐到後邊的小凳子上,愣瞧著陳蘭靜跟人抵掌而談。
辦公室敞著門,打了預備鈴,風風火火躥走的,悠哉遊哉邁去的,畫兒似的框在那,有人覺察異樣,朝裡邊伸頭縮頸,觸及目光,黎也便把臉轉開了。
臨走前,陳蘭靜還把黎也拉到辦公室門口,往她手裡塞了一筆零用,叫她帶給秦棠。走出去兩步又回來,作勢多關切她一嘴,場面客套同她說:“你媽給你的錢要用完了,就來找舅媽要!”
黎也應態度點頭,目送走人,肩膀被人從後拍了一下,那個馬老師,他介紹自己叫馬淮波,將她往一側引路。
“你舅媽把你的情況都告訴我了,外地過來,確實不容易,成績還是個拔尖兒的。”他邊搖頭邊嘆難得,“有什麼不懂隨時問,別拘束,我這人比較好相處。”
黎也不鹹不淡嗯了聲,並非刻意敷衍,此刻那種置身事外的後勁還沒緩和。
校園面積在這種地方應該算是合乎情理的,只是從裡到外透著股窘迫的倉促,樓就那麼幾棟,那麼幾層,馬淮波有心給她多介紹兩句,指邊上那棟老樓,會議室、圖書室、媒體室、各科儀器室,該有的都有,能擠的都擠擠。
連宿舍也是一棟樓物盡其用,男女分層住,他說到這有點尷尬,圓話說,學校裡走讀生多,畢竟就那麼點大的地方。最後不忘一提:廁所和食堂還是很具人性化的,至少是吧,一南一北。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