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陛下並沒有怪罪承王，也沒有追究張公之過錯，只當是兩人政見不合。
承王因此不滿，在朝堂上處處針對張公。
“但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我發現承王在做某件天理難容之事。”張公道：“陛下自從執政起，便以重典治天下，致使承王等一眾酷吏以為人命輕賤，肆意屠殺無辜，孰不知陛下的政令只對朝廷官員，從不牽連無辜百姓。”
“洛水屍骨你們也知曉，此案交由大理寺調查，其實大理寺早便有了懷疑之人，只是不敢聲張罷了。”張公說到這裡，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道：“大理寺卿與老夫乃是舊相識，前兩日他求到老夫的頭上，請老夫指點迷津，老夫雖有心助他，可苦於沒有實證，亦無能為力。”
“這與我們有甚干係？”莊青如問道，忽而像是明白了什麼，“大理寺懷疑之人便是承王。”
“不錯。”張公遞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初春降臨，冰雪融化，使得洛水的水流變大，大理寺發現這些屍骨正是城外支流而來，想來是因為有人將他們殺害後，拋屍至洛水中，卷流至此。”
陸槐補充道：“經過都水監的排查，符合這一項的只有一處，那一處如今有一座莊子，此莊乃是承王於五年前修建，洛水支流從此莊後方而過，都水監不但監管河流索道，亦負責洛陽周圍的水渠暗道，但我查閱了都水監所有的卷宗，那條洛水支流從未有人去疏透過。”
“單是這些也不能說明什麼罷？”莊青如皺著鼻子道：“先不說承王為何殺害那些崑崙奴，若是承王五年前便修建了莊子，為何那些屍體現在才被發現？他們是最近才殺的人嗎？而且他們與那些崑崙奴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們？”
張公和陸槐對視一眼，後者道：“這邊是我們要去查的。”
張公也道：“其實大理寺有更多的證據，只是不敢揭發承王罷了，無論怎麼樣那些崑崙奴確實是被人所殺，既然是人命，我們便不能不管。”
莊青如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其實不單單是因崑崙奴的死，也是因為這些屍骨中還有我朝百姓。”張公的語氣裡滿是悲痛，“大理寺查驗後發現，這些人死前都受過折磨，身上多有舊傷，而後被人用弓箭、刀槍刺死，人命就是人命，無論是異邦人還是本朝百姓都不該無故枉死。”
按道理說，這件事與張公並無干係，可張公覺得自己既然入駐了鳳閣，便要為百姓做主，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多人，甚至更多的無辜命喪黃泉。
“自知曉承王有嫌疑後，便一直派人監視著承王府，然後發現你與承王府中的人有了往來。”張公並沒有隱瞞的意思，耐心解釋道：“今日老夫的人發現你去了承王府後院，便回來稟報了給老夫。”
“我去那裡是因為有人請我去看診。”莊青如簡單地說了一下她與秦知月的關係。
“那位秦夫人是罷？”張公了然道：“老夫不知你與這位秦夫人關係怎樣，但據老夫的人說，這位秦夫人可不簡單，她乃是右司郎中的侄女，後承王納入府中，承王府美人眾多，可她卻獨得承王寵愛，連兩位側妃都比下去了。”
莊青如道：“可承王暴戾，他喜愛一個人便折磨她，秦知月身上的傷口不似作假。”
“是。”張公道：“承王確實是這樣的性子，若是老夫沒猜錯，秦夫人應該想讓你幫她對罷？可是你也無能為力，只能拒絕。”
“是。”莊青如眼底閃過一絲動容，“她威脅我，若是我不肯幫她，她便對我兄長不利，她還說她懷疑承王私自屯兵，意圖謀反……”
“不，承王屯兵之事是真是假暫且不論。”實際上，張公並不認為承王有膽子造反，“但若是這位秦夫人能幫我們，我們便可想一個法子將那個莊子裡的骯髒之事公佈於眾，老夫想，秦夫人找你的目的也是想著能利用老夫罷。”
說到“利用”二字的時候，他忽然笑了起來，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莊青如不得不佩服張公的度量，同時她也想到，這個秦知月果然不可小覷，她算準了張公知曉此事後，會順著她的心意來，即便自己要付出代價。
“她確實想讓張公出手。”莊青如攤手道：“但我總是想著張公不會同意，便一直沒鬆口。”
事到如今，莊青如也算是明白了，其實她就是一個傳話的，秦知月的目的並不是她，她和兄長只是受了無妄之災罷了。
左右他們心裡都明白，自己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她便將秦知月與自己的談話複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