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櫻又說胡話,鳴兒怎麼是旁人?那是你的兄長,我的胞弟。”
離櫻仍冷著臉,前塵往事,繁華浮生,都與她無掛礙。唯有一丁點,令她眉頭緊縮,不肯原諒。
芳娉有點洩氣,輕描淡寫道,“我們皇甫世家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神明,到了我輩,兒孫們之中,一個是痴痴傻傻的小酒客,一個是冷冷清清的冰美人,我這個當姐姐的,真是好生辛苦啊。”
離櫻緩緩前趨,輕握住芳娉的手,“我自是對全天下冷清,也是和大姐親近的呀。父親母親離世後,都是長姐護我、疼我,這點血濃情深,離櫻還是瞭然於心的。”
芳娉順勢擒住離櫻的胳膊,挽在掌中,“長姐為你和鳴兒,自然是出於骨肉血親之情,長姐無怨猶,也並不求回報。只是盼你我姐弟三人平安喜樂。”
芳娉灼灼地望向妹妹。
離櫻惱了,連怒火都是疏冷的,“長姐擔心二哥便是,不必管我,倘若真有個山高水低,也是因他引的禍端。”
“你還在怨恨鳴兒?”
離櫻和芳娉臉色皆變,面對面站著,被愁怨籠罩著,有點認不清對方的面目。
望著離櫻銀牙細咬,芳娉也強忍不住。
“爹孃的死,不是你二哥的錯。”
一條巨大的血口子撕開了,疼得兩個人動彈不得。
“是與否,長姐與我心中最是清楚,何苦為他辯駁?”終究怒色盈面。
昏黑的夜色中一瞬死寂的靜默。
她們回到兒時去,進進出出弔唁的人們,披麻戴孝,蠟黃蠟黃的臉。高高的楠木棺材上用金箔貼上了日月星辰,亮閃閃,一隻只妖異的眼。她們卻望不到父母的臉,棺槨之中,用紅綢巾兜住了,鼓鼓囊囊,頭大得驚心。蓋棺“躲釘”了,孝子賢孫的頭髮絲繞在釘子上,要長子下釘。眾人惶惶地站著。
庭院中,傳來巍鳴瘋癲的哭喊聲,高燒不退,頭腦昏聵,趕不上送父母的這一程了,哪怕是生離死別,黃泉絕路。
……
離櫻的眼睛也熒熒如有淚。
芳娉嘆了一口氣,勸慰離櫻,也安慰自己,“那事之後,鳴兒險些送了性命,燒退下來,痴痴傻傻,記憶模糊,這才矇騙他過去,若揪住往事不放,豈不是要了你二哥的性命?有些不能改變的事,忘卻了才是解脫。”
離櫻冷冷瞥了一眼姐姐,骨肉至親也是人心隔肚皮,
“長姐不過忌憚他是男兒身,是皇甫世家的繼承人,能夠保全我們的血脈和榮華,才要忘記吧。離櫻卻做不到。”
芳娉一驚,“那時候你還小,不懂事情原委……”
“離櫻累了,不送長姐了。”離櫻打斷芳娉,快步而行,剛轉身,一行清淚打溼了小臉。
芳娉站在沉沉的夜色中,愁容難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