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蘭處出來以後,蘇穆便去探望荊南依,從她的侍女口中得知這一天來她閉門不出,將自己反鎖在屋內,任誰也不見,心知荊南依的女兒心思,也就體貼地選擇不去打擾她,在她居處的院子中略站了站,就轉身離開,正好含露也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見蘇穆來而復去,輕聲道:“穆君身上還有傷,請勿要在勞神了。君上,不進去見郡主嗎?”
蘇穆黯然搖頭:“大局已定,我不忍見依依,竟以此狼狽之態,斷了終生之事。倒是她,心心念念之事遂了心意,無奈,由她去吧。”
含露心下略松,知暗中她助芳聘的一臂之力並沒有白費,望向蘇穆,懇切道:“聽說葉蘭姑娘要離開逍遙堂了,既然蘇穆君對她傾心難忘,為何不重溫舊情?”
“舊情,”蘇穆將所有的苦楚化為嘴角一抹澀笑,“哪還有什麼舊情可言,我最清楚蘭兒,人如其名,是清朗的女君子,她心中,一時唯有一人。我與她的那一時,皆留在了過去的鸞傾城中,我們二人算是錯過了。”
人生全是錯會與錯過。
含露長嘆出聲,亦真亦假地替他們感嘆道:“恨君相逢未許時,落花流水皆有變。”
此刻的侍從監內一片狼藉,皇甫帶刀侍衛奉了巍鳴的命令,四處捉拿可疑的侍衛,將其推搡著跪地,一時之間腳步紛嗒,喊苦求饒聲不絕於耳,侍從們一溜跪了一地,仰著臉,等待巍鳴的檢查,巍鳴逐一細看,同時命令左右親信:“你也擦亮眼睛,給我把那日傳訊息臉生的傢伙找出來。”
“遵命,屬下這就過來認認看。”
就在侍從監人仰馬翻之際,芳聘帶著侍女從外走了進來,環視了一圈屋內情形,不悅道:“鳴兒,你在做什麼?”
巍鳴氣咻咻地抬頭看去,大聲道:“長姐,事有蹊蹺,我要找出陷害本君的真兇。”
芳聘目光狀似隨意地一掃,在某處角落稍做停留,又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望向巍鳴,斥他道:“鳴兒,你快停下吧。”
巍鳴撥弄著一個侍從的臉,揪著他耳朵仔細辨認,頭也不回地問:“長姐也不信鳴兒嗎?”
芳聘情急之下一把擋在了巍鳴面前,一聲高過一聲,試圖要他回心轉意:“你醒醒吧。無論當晚你和依郡主是實是虛,如今逍遙城,乃至是悠然河南北盡人皆知,你與郡主三更獨處。你若悔婚,讓荊南世家如何自處?讓依郡主有何顏面存活於世?倘若各大世家以此為由,謠傳逍遙堂新主是無信無義之人,師出有名,伺機造反,鳴兒如何對得起皇甫的祖宗?”
巍鳴無言以對,低下頭去,芳聘見他面有愧色,也緩和了語氣,動之以情道:“長姐知道你心儀蘭姑娘,可是,她去意已決,心如覆水,你就算找出了你口中的真相,你覺得,你們還能破鏡重圓,重修舊好嗎?”
心如覆水四字點中了巍鳴的死穴,他心灰意冷,也不要人跟,獨自一人走出了侍從監。芳聘見他離去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指著角落那個雙股顫顫的侍從道:“趕快把他處理了。險些將我推入深淵。”
侍女也是一臉緊張,連聲應道:“是,郡主。”
幾日之後,巍鳴大婚,清晨,葉蘭獨自一人策馬離開逍遙堂,不曾驚動任何人。當轆轆馬蹄踏上城外第一寸土地時,她卻勒馬回首,悠悠目光投向被金色朝陽籠罩著的巍峨城邦,一如她第一次所見時的富麗堂皇,象徵著她對權利所有的想象。
那一次,她的手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握著,像是握著此生僅有一次的幸福。而此刻,她的身邊再無那人的蹤影。
她微微瞬目,這才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城牆之上映著一條頎長人影,青色衣衫,略顯單薄,像是一道隨時都會在太陽光下淡去的水跡。
她略一遲疑,舉目看去。城門從中緩緩開啟稍許,一人一馬緩步而出,正是蘇穆。
葉蘭一怔,又一笑:“兄長。”
“蘭兒既要回蘇穆的鸞傾城接令堂,不如就讓蘇穆送你一程,有我陪行,到了鸞傾城諸事皆方便些。”
葉蘭也不是扭捏作態的人,痛快應道:“好。”
二人同時翻身上馬,並轡而行,葉蘭望著山際噴薄而出的朝陽,感喟道:“蘭兒讓兄長掛礙了。千里相送,也不及君意。”
蘇穆一笑而過,甚豪邁:“出了逍遙堂,蘭兒便應做回當年叱吒爽利的葉子爺,何必拘這些禮?”
葉蘭回過神來,又大笑開來,隨著這一聲大笑,心中胸間的鬱結之氣也被滌盪得一乾二淨:“當真是在樊籠中拘久了,遊俠氣度,都磨沒了,讓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