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放馬過來,我等著!他眯縫著雙眼,陽光迷離起來,他撇開那些年輕的熱情高漲的戰鬥隊員,“你們站一下,我去給公社打個電話,然後,我們一起去佈置批判大會現場!”
沈冬秋意氣風發闖進去,賈雲龍就坐在辦公室那兒,大腿翹在二腿上,撫摸著下巴,他正躊躇滿志準備著大幹一場,“賈書記,我打個電話!”他有些不好意思。
賈雲龍睥睨而掩鼻,“什麼事值得打電話?”
“我打給錢是錢主任!”
“你打!”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地震棚的事落實怎麼樣?地點準備選在哪兒?”這是縣上最新佈置的一項任務,他本來打算交給李金亮,但沈冬秋卻主動請纓,賈雲龍只好做個順水人情,依了他。
“那事,我落實了,準備著在農中後院,那兒東西各有一大塊地方,搭個十個八個地震棚沒有問題,剩下的就是各生產隊應趕快把蓋棚子的東西送來,賈書記,你放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沈冬秋在這個身材高大的龐然大物面前,形象有些猥瑣。
賈雲龍現在如魚得水,昨晚在胡德祿食堂裡,和梁修身喝了一場痛酒,風捲殘雲,胡吃海喝,末了帳記搬運站頭上,不管怎麼說:這些年他們同舟共濟渡過了最大的難關,想想李默海,心會如同針扎一般疼痛一下,那個局本來是想套住老梁頭的,想不到網住蝦米,李金亮雖不清楚事情經過,但反覆問過他:瘦牛怎麼就不見了?至今所有人三緘其口,彷彿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但李金亮不肯忘懷,他在私下裡悄不驚聲尋找蛛絲馬跡,但一直如大海撈針,這個困惑一直到李如故破解這個謎,他才茅塞頓開:原來如些(此),那時他已經老得經常雙手顫抖,眼淚爬叉(方言:鼻涕眼淚一大把!),有心殺賊,無力迴天,車西洋早死了,梁修身癱在床上,只有賈雲龍那老小子還活在自我的權力中心,經常以黨小組長身份否決村組一些重大決定,“默海啊,你死得不值!”賈雲龍這會兒就象個大拿,吳窪子事無鉅細,全要仰他鼻息,他笑了,笑出溪水歡快流動的聲音,撥出一口氣:為了這一天,他付出了實在太多!所有這一切都俱往矣,現在的賈雲龍春風得意馬蹄急,現在的形勢,的確是霧裡看花,他和梁修身討論過這個問題,他甚至說:毛主席是不是被人綁架了,怎麼老不見出來講話?再也聽不見他老人家那鏗鏘有力霸氣的聲音: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兩個文化不高最基層的比芝麻綠豆還小的官,敏感地意識:中華民族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如果是那樣:他們將何去何從?憂患的意識象大渠上滲漏,讓他恐懼起來。這個世界巨人老了,他老人家……他不敢想下去,後脊背發涼。
沈冬秋知道賈雲龍對他不滿,甚至還會拿他說事,王格揚畢竟是因為他:名落孫山!就算要和李建玉掰扯掰扯,也要拿他人頭兌湯,代表公社新興力量的錢震祖,已經讓李建玉推了下棋磨,李建玉表面不說什麼,心裡存著不滿,拿手掂量掂量:在人事的棋局裡,王格揚沒有靠山,他之所以還和李建玉維持著虛偽的面子,是因為他過於身單力薄,如果賈雲龍要翻舊帳,他首當其衝,他一邊使勁搖電話,一邊看著賈雲龍。
“喂,我找錢主任,請問……?”
“你是哪個?”
“我是吳窪子大隊貧協主任沈冬秋!”
“噢!稍等!”
“媽媽地,這是哪個?”他一邊把電話拿手中,一邊側身看賈雲龍,“賈副書記,噢,不!賈書記,我可以申請公社,把王格揚放回來嗎?曹真善那是畏罪自殺,王格揚理應出來,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他不能躲在那裡享清福!”
“嗯!”賈雲龍不置可否。這個詞用得好,沈冬秋這個土鱉,居然一語中的,說中要害,可不是?那王格揚這個喜歡衣衫襤褸的人,就該出來:這是個機會!
“錢主任吶,我是吳窪子大隊沈冬秋呀,我代表吳窪子大隊五千多貧下中農,特地向你申訴:王格揚同志能不能回來了呀?”
“哪個王格揚?”錢震祖有些懵圈,他剛才聽了張偉華說:殷水芹今晚要在胡德祿食堂回請他,這會兒正心花怒放,顯得心不在焉。
“就是一腳踢碎人蛋的王格揚,既然上頭結論已經下了,曹真善是畏罪自殺,王格揚就夠不成殺人嫌疑犯,所以……”
“言之有理,我馬上打電話給古主任,請公安局把他放了,你等我通知!”電話就掛了。
”媽媽地,耍官腔嘞!賈書記,打擾了,打擾了!”沈冬秋揚了兩下手,就出去了。
李建彬迷一樣地消失,讓許多